【第35回:夏婉晴,四十岁】【加长回】今天,约石川跃来她的游艇上小酌,陪她过生日;对于夏婉晴来说,即是筹谋已久的计算,也是一时兴起的意外。
她是想找石川跃在一个更加轻松的环境下聊一聊,“谈谈心”。但是本来,不会是今天,更不会以生日的名义。
今天,是她的四十岁生日。无论一个女人,拥有多少所谓迷人的“成熟气质”、妩媚的“绝代容颜”,或者是要靠年龄和阅历才能支撑起来的“优雅气场”,甚至在四十岁的时候还被人真诚夸赞“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二十多岁”……无论如何,没有一个女人,会真心诚意的去喜欢过什么四十岁的生日的。
四十岁。今天,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广告和名媛访谈里的说辞仅仅是说辞而已……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可以抵抗时间的魔法。让那些五十多、六十多岁的女明星看上去年轻貌美,被人赞叹为“时光停滞”、“冻龄”的,其实,只是浓厚的粉底和修片技术而已。时间一向最公平,对所有人都一样。岁月洗练,会赐予你深厚的人生阅历,也一定会褪涤去你的青春芳华。你当然可以在四十岁的时候品尝成功的醇美,在五十岁的时候静说淡然的优雅,但是在你的内心深处,依旧很清晰的明白:只有青春,才是真正的人间盛景。
本来,以夏婉晴的心胸,还有日常忙碌的工作、强大的压力,事业有成时的那种兴奋和满足,足以让她对于“生日”这种事情,一笑而过。即使有几分怅然,了不起,晚上再叫豆豆,或者叫江子晏,来陪自己做爱就是了。她是过了三十岁,才彻底的接受了自己是一个双性恋者的现实。这没什么不妥,性爱的高潮,玩弄青春靓丽的少女或者少年时,那种支配他人身体和命运的快感,足以让她得到慰藉。她甚至会主动和几个身边的工作人员,开开关于自己岁数的玩笑。当然了,晚晴的总裁办里,也不会有人那么不开眼,敢来主动给她“庆祝生日”。
但是,今天上午,正值新任西体集团执行总裁雷麟,来天宇观江中心和部分重要员工们见面。雷麟到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时,一时忘形动情,祝自己“生日快乐”。她知道,雷麟是出于至诚;但是这一句来自故人的问候,却让她,终究有点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淡淡忧伤。因为这毕竟可以提醒到她:今天,她四十岁了。即使和雷麟的合作,都已经过去十年了。而更可叹的是,十年前正当初熟妖娆的花好时光,还被雷麟追求过的她,其实,也并不是她真正的“青春盛景”。
她可以拒绝去想,但是她内心深处,却遮掩不住那种眷恋,她真正的盛景,还要更在二十五年前,在平衡木上……她不想回忆过去,但是雷麟的出现,却带着往昔的痕迹。
四十岁。今天,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她和雷麟是老相识了。十二年前,她三十岁不到,就是她、雷麟,还有另一个合作伙伴,三个人一起在南海特区开始创业。她有政府关系背景,负责公关和销售;雷麟是带过公司的,负责企业管理;另一个合作伙伴是做服装设计的,负责创意设计。她们三个人一起,创建了当时在南海省里,也颇有知名度的二线运动时装品牌“牧宝”。后来,因为种种利益分配问题,三人不欢而散,甚至还一度打起了诉讼官司。她是在某位政商大佬的劝解和支持下,忍痛割爱,放弃了“牧宝”品牌,留给了另一位合伙人。分拆公司后,她又自创了“晚霞”和“晴空”的两个新品牌,并且将公司正式更名为“晚晴集团”,总部也移到了河溪市。
这些往事一眨眼,又十多年过去了。
因为当年,主要是和另一个合伙人闹的不愉快,雷麟对自己还是比较仰慕的;事实上,她也多少明白,雷麟对自己的感觉,已经可以算是暗生情愫,只不过大家都知道没可能,没挑明罢了;所以两个人,这么多年来,也算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友谊,偶尔也会打打招呼、通通声气。雷麟后来也没有继续服装行业的生意,而是进军娱乐业,做了一家娱乐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后来又自己开办了娱乐公司。
这几年,虽然比不了她夏婉晴的晚晴集团在河西的“第一民营企业”的声势,但是也算小有名气,在筑基的娱乐圈,叫一声“雷先生”,也算是人所众知的幕后大家……而且,业界也有隐约的谣言,雷麟在幕后,也在做一些深不可闻、暗不可见的事情……这次,她的晚晴集团“金蝉脱壳”,借助五环基金的力量,变身“西体集团”,业务一下子扩大了几乎十倍。由于身份尴尬,夏婉晴自己是不适宜出任西体集团的总裁这一职位的,但是她也要警惕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这一片江山,成了他人的嫁衣裳。思来想去,她就联络了雷麟,希望雷麟以合伙人的身份出任西体的“执行总裁”。至于雷麟的工作,实际上还是控制在职业经理人或者小股东的范畴,作为她夏婉晴的传声筒,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三番两次邀请,她还特地飞去筑基和雷麟面谈,当然,也要给出足以让雷麟心动的筹码……到了今天,雷麟也终于允诺履新,已经开始了他“西体执行总裁”的工作。
当然了,虽然是所谓的旧日友人,工作就是工作,生意就是生意;如今的她,和雷麟之间的话题,最重要的还是那些权力、利益、项目以及在溪月湖下的暗流涌动。最近,一个叫“乔老师”的狗仔队工作室,一直抓着江子晏和豆豆的事情不放,甚至还动用了黑客黑到水上中心的破电脑里去搜刮资料,夏婉晴一开始认为不是狗仔八卦的惯有毛病,但是细品又觉得内含深意。对于娱乐方面,雷麟是大行家,她上午还颇和雷麟聊了几句关于这个“乔老师”的背景。
但是,这位昔日友人记挂在怀的一声“生日快乐”,却让她有些失态。表面上当然是优雅恬静,一笑而过,但是她的内心,却有些伤感……四十岁。今天,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她本来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正好,石川跃打电话来约她下午茶。她是一直都想和石川跃再沟通一下,一时兴起,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就邀请了石川跃来自己的游艇上小酌。
而因为中午还去参加了一个却不开情面的婚礼,穿了正装,回到游艇上时已经下午是16点了,那种慵懒、疲惫、惆怅奔袭而来,她又忍不住干脆洗了个澡,将一头秀发只是简单的吹干散开,换上一身在外面很少会穿的宽松、居家甚至有点小少妇风格的长毛衣。这也不排除在内心深处……在石川跃面前,至少今天,她不太想扮演“长辈”这种让她几乎有点恶心的角色。
四十岁。今天,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尽管真的开口……她和石川跃谈的,依旧是那些事、那些人、那些算计、那些利弊是非,那种谆谆善诱却内含机锋的“过来人”的口吻也是很难更改。
但是,她已经察觉到了,今天的表现,有些异常。自己的声音有点柔弱,自己的表情有点迷茫,自己的姿态有点慵懒,自己的心情……有点惆怅。而这一切,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她劝石川跃辞官经商,邀请石川跃加盟西体,是一种假意的试探,但是也可以随时变成真心的劝导。
东溪小舟渔火,固然是诗般意境,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伪装。伪装到了这个岁数的孤家寡人们,内心深处的孤独。
……“叮……”香槟杯的轻触叮咚,杯口在闪烁着暖色灯火的叠影……一口清香醇厚透明的酒液灌入唇色之间,一点点的荡漾刺激在口腔里吹拂,虽然这点酒不会醉人,但是……她今天……真的有点像个小女生。说话有点过头,分寸掌握的不好,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神色有点不羁,有点迷离,她甚至有点失去风度,踢开了鞋子,将自己的两条黑丝打底连袜裤下包裹的细腿搭上了椅子,蜷着身体,品着香槟,甚至隔着香槟北两层玻璃的异样幻化,偷偷看着眼前的这个“京城石少”的反应。
在过去的两年中,石川跃这个年轻人的表示,可以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
她最初以为,石川跃一个官三代的纨绔子弟,被组织上安排来河溪城“监视”
度日,除了任意挥霍、风流快活、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以她和石家的“关系”,哪怕是作为对落难石家人的某种政治投资,她也应该予以这个风流少爷一定的照顾。所以,就连石川跃刚到河溪时,天霖公寓的房子都是她去早人租的,至于给点“零花钱”,甚至送几个模特去给石少当“向导”,都是她叮嘱程绣兰去操办的。
但是……石川跃来到河溪之后,虽然确实也香车美女、风流倜傥,但是同时,居然在河西省局大刀阔斧的认真开展起了“体育相关工作”来了,而且好几手牌都打的风生水起,一跃成为省局的红人,这却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而相比在台面上的那些政绩工程,更让她瞩目关注的,是石川跃在暗地里的种种动作……不黑不白、半官半商,有阳光灿烂的一面,却也有湖面下暗潮涌动的狠辣。
她那时候就有点吃不准这个风流大少要的是什么了。她试探过,甚至计划过让程绣兰把绯红酒店或者河渚码头这类的生意,“送”给石川跃去打理,他到了河溪,女人身上可没少做功夫,要是想来玩点另类的“风流快活”,干脆去玩玩这些事也是一个选择,对晚晴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洗白脱手……但是石川跃却巧妙的避开了。也就是说,这个京城石少,绝对不是来河溪吃喝玩乐,顺便“投奔”自己,而是把自己当成了平等相待,可资利用的资源……这让她有点不爽,但是更多的是赞叹:这些世家子,虽然都有荒唐的时候,但是那种在遇到真格大事时能迸发出来能量的基因,还真不是盖的。
而后,石川跃在她的支持和帮助下,斗陈礼,调后湾。后湾的债务混乱,是她整个“新西体”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石川跃要搞“体育培训”,却也是精彩至极;她并没有太多的犹豫,就给石川跃下了套,让石川跃跳了下去……但那对于她,只是根据她经营许久的“西体集团”事项需要,所做出的决断,说白了“一切都是生意”。她已经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很多顾虑,根本无意往死里得罪他。而石川跃,果然表达了他的不满,甚至……给予了反击:利用许纱纱在全运会期间的投诉,几乎差一点,就要把她多年经营的海外关系sambaldwin整倒,甚至差一点,闹出大丑闻来殃及到自己。她几次三番,希望用金钱、女人来修补和石川跃的关系……必要的话,她完全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弥合这个年轻人内心的骄傲。
比如,对于那个张琛被市民举报的事……她就几乎是冒着风险,由得石川跃去“处理”。这已经不符合她做事的风格,在她眼里,张琛不过是条狗,根本没必要为了这种事,弄到去杀害一个举报市民这么夸张。她不介意杀人,但是犯罪毕竟是万不得已才能用的手段。她不是黑社会,她是晚晴集团的总裁,西体集团的独立董事,杀人防火、qiáng_jiān抢劫这种脏事,和她有什么关系?但是……出于种种考虑,最重要的,还是出于对石川跃的示好,她还是退让了。幸亏,最后也没搞出人命来。
但是,更让她吃惊的是,石川跃居然做出了“绝地反击”。利用省局的力量,逼迫“晚晴集团”再次出面,征得各方利益的平衡,生生要从她手里拿走几千万的资本,要在“西体集团”旁边另起一个小项目。数额不大,但是怎么看着……那意思,旁人不知道,她夏婉晴却能读懂内里的潜台词:你的西体我不管,但是至少,你,从我后湾拿走的一切,都要在屏行,还给我。
不得不说,这样的反击,却让夏婉晴反而清醒了下来。她从最初的愤怒冷静下来,已经意识到自己看错了人,做错了选择。她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这个纨绔子弟有这样的狠劲,有这样的野心,有这样的手段,有这样的器宇……自己其实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从一开始,就和石川跃,明牌合作。
本来么,自己和石川跃,能有什么厉害冲突?她再怎么说,都不能抵赖自己和纪雅蓉的亲属关系。纪雅蓉只要还是“石夫人”,自己和石家,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要的是河溪的地产,石川跃要的政绩上位……早知道如此,不如和石川跃全面合作,让石川跃以官方身份来参与这个“新西体计划”,不是一举三得的事。河溪的土地是国家的,是政府的,是党的,又不是省体育局的,更不是石川跃的……最多,是自己多分点利益给省局,给石川跃么。怎么都好过现在,自己莫名其妙被这个年轻的河西体育系统后起之秀盯的那么紧。
她事后反思,是自己太托大了,或者说太着急了……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所以,她一方面立刻对石川跃的屏行改造计划表示了“大力支持”,甚至主动提出加大投资,以此示好,其实也是一种暗示;另一方面,她是在认真考虑,和石川跃的“长期合作方式”。
她劝石川跃辞职下海,来西体担任部门总监,是一种试探……但是,也可以成为一种正式的邀请。在她看来,无论如何,石川跃都不可能在政治上达到石束安那种高度,那么,来企业,来成为自己的实际下属……成为自己和茶党之间一条连接纽带,甚至在未来成为自己和某些政治势力的“可操作”的“利益点”,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对于石川跃来说,她不仅可以给钱,给权,也会给石川跃创造很好的平台,由得他去发挥他的手段。
现在……也是这种可能性最后的时机。一旦石川跃上了副处,按照c国的官场潜规则,就真正意义上从“公务员”,变成了“干部”……一个科级公务员下海经商,还可以理解,一个“干部”下海,在c国……无论是在群众眼中,还是在组织眼里,实际上,都是无法接受的。干部和企业的关系,永远要用暗地里的潜规则来操作。
……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石川跃……还挺帅的。
他的不羁,他对自己的反击,都丝毫没有削弱这种好感,反而让这个男孩子,在她的眼里焕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来。纳入自己的“体系”的同时,也可以考虑纳入自己的怀抱。
能够让石家的后人,成为自己的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对她,也是一种满足。
四十岁。今天,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她知道自己拥有一般意义上,这个年龄的女人,所不再拥有的容颜和体态,她知道自己的胴体依旧饱满多汁,充满了生机的同时,也就充满了对男人的诱惑力。但是……今天,她又好像不是那么有信心,希望有一些什么事情,能够给予她一些安慰和鼓励。
……“晴姐,有酒了,我……不能再喝,等一下还开车呢……”石川跃回应,却是换了个话题,淡淡的回避了锋芒。
也不知道怎么了,夏婉晴的脸有点小羞恼的,红了一红……拒绝自己的提议也就罢了,但是灯火晚舟、东溪月色、香槟美酒、玉人小醉,这个京城石少就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他刚才明明有用火辣辣的眼光看自己的毛衣裹着的胸脯啊?他甚至有盯着自己毛衣下摆下面,那两条黑丝长腿啊?她倒不是赶着,非要和石川跃发生点什么。但是石川跃对她的这种“保持距离”的感觉,却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尤其是今天……四十岁。今天,自己已经四十岁了……是不是,自己对年轻人,已经渐渐没有吸引力了?这个石川跃,是等着离开,去操许纱纱?去奸言文韵?
“晚上……还有安排?”她不能失态,带着暧昧的笑容,转动着酒杯,调侃似的问了一句。
“没有……但是明天有事啊。”
“哦?……”
“嗯?”石川跃的表情却变得认真疑惑起来:“明天……晴姐您不去么?明天是……环溪月湖马拉松啊。我们后湾是发令点,这种活动,都是早上就要开始筹备。再说……市委领导都要来,我们总不能让华书记等我们吧……晴姐,你们晚晴是头号赞助商,您……不出席么?”
“哦……”夏婉晴还确实忘记了,微微一笑,转过头,透过玻璃船窗,看着远方湖面,topfun的倒影:“是啊……年纪大了,我记性有点不好了。是有这么档子事,不过我已经安排另一位合作伙伴雷总去出席了。呵呵,不得不承认……事情多起来了,记性……确实没有年轻的时候好。”
说完,她就后悔……这话的口音,太怨妇了。今天自己是怎么了?石川跃……毕竟和自己有一些距离,不是她真正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吧?自己怎么就那么失态呢?
“晴姐……您这又言重了。”
“你要出席,那就要早起……那你就快回去休息吧。”
“晴姐……您这是赶我走?”石川跃露出阳光灿烂,却又有点小调皮的笑容来。
“没有。”夏婉晴也忍不住笑了:“说哪里去了。”
“酒真的不能再喝了,回头醉驾了。我陪您坐会儿,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