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回言文坤心不在焉的探病】河溪市第一人民医院东院,住院部。
河溪是河西的省会,又是c国南北交通枢纽,人口密集、经济发达、百业繁荣,其医疗条件在整个c国也算屈指可数的。尤其是河溪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肿瘤、泌尿、神经外科、骨科四个科室,汇聚了c国一大批顶尖专家和科研成果,别说河西省内各县市了,即使是河东、北海、南海的而一些患者,也都会慕名而来求医。为此,位处在河溪市中心城区泓祺区和元海区交界处的河溪一院,常年也是人满为患,甚至造成了周遍一整片地区的交通、社会、治安都承担了不堪忍受的压力。
早在十五年前,前任河西省委书记任广江,那时候还在担任河西代省长兼河溪市委书记,是他第一个提出“新控江区”的概念。既在河溪市绕城高速之外整个东部的郊区,原本属于“荷蒲县”的大片平原农村地区,以“建设河西省新政治文化中心”为指导思想,又辅之以“省中心和市中心功能区隔”的理念,成立了一个河溪市新的行政区,并且由省政府直辖,疏导部分河溪市已经臃肿不堪的城市功能。当年,为了这个新区取名,也为了安慰取悦满腹牢骚“省政府不要我们了”的河溪市民,还办过面向全市人民征名的活动。最后,出乎意料,也许是为了拉近这个新区和原本的河溪市的距离,又或者是为了以示区隔,市民居然为这个新区选了一个乍一听有点随意的名称:“新控江区”,意为一条高速公路之隔的河溪“控江区”的延展。
这样的动作,在当年引起了许多的政治、社会、经济、文体上的连锁反应,也有很大的压力和抗性。其实,c国各地都有类似的“新区建设综合症”。说白了就是,政府出于地价和整体规划甚至只是好大喜功,喜欢“在地图上画个圈”
的那种睥睨天下的规划感的考虑,在偏远地区规划建设新区,威逼利诱原本老城区的项目迁移过去。各单位的高层干部当然不敢抗命,但是,这些老城区项目里的基层人员或者中层干部,又没什么政治企图,往往出于生活便利、土地价值、部门利益或者个人利益的考虑,常会阳奉阴违、明抗暗混、拖拖拉拉,甚至造谣闹事。要不是以当年任广江书记在河溪市委、河西省委的双重影响力为后盾,这个颇有争议的“新控江区”究竟会不会成为烂尾项目都难说。
当然,这里还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就在这个“新控江区”刚刚上马的时候,万年集团也是神兵天降,在新控江区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整个“荷蒲县冬集乡”
拆了一个底朝天,规划建设了让人咋舌的,当初河溪市第一大现代化居民建筑群“万年嘉华城”。这个项目陆陆续续七期建设,体量总共150万方……至今,都是河西省第一大体量的一体化居民小区。这也算万年集团对任广江书记的鼎力支持。有这样的一批又一批的项目,省政府在这一片荒田郊土上大兴土木,不仅将全新的省政府大楼周遍建设得面貌一新,而且逐渐的,又是政策引导,又是招商引资,又是劝导、又是利诱,将一系列原本属于蜗居在河溪市中心的大型文体、政治、商业、科研、机关项目陆续移到了新控江区。
不管怎么样,任广江书记还是顶过来了,时过境迁,如今的“新控江区”在城市面貌、绿化水平、交通设施、科技设备、招商引资、企业入驻、民生配备上,都已经颇有几分“国际化新区”的气象。道路宽广、绿化成片、楼宇巍然、配套齐全、还隐隐有几分高科技的洋气,也算是任广江书记的得意政绩了。在那之后,任广江又先后担任河西省长、河西省委书记,无论是官场评价还是民间口碑,也还算是不错的;这位先后历任屏行县委书记、河溪市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河西代省长、省长、直至省委书记的老干部,在河西省、河溪市民众心目中,也算是当得起一声“老省长、老书记、老市长”的称呼。现如今,任广江年事已高,调任中央任闲职,算是半离休了。
而这座光看硬件条件,就是c国首屈一指的“河溪市第一人民医院东院”,占地2.2平方公里,由十八栋主体医用建筑和一个绿荫环保的科研教学中心构成,就是当年任广江在任省长时,大笔一挥,批了土地和资金,在这个“新控江区”建设起来的。只是,原本在市区的河溪一院,抵不住河溪市民和一院员工的各种明里暗里的抵制,并没有预期拆除,也得到了保留,而是把科室做了一些分割。将大部分科室和住院部,统一转移到了东院,而肿瘤科、儿科、眼耳鼻舌科、牙科、普通内科等科室则保留在市区。所以,人们也习惯的把这里称为“东院”
或者“新一院”,把城区里的一院称为“西院”或者“旧一院”。
……这会儿,新媒体事业部执行总监言文坤,和他的新婚妻子杨诗慧一起,今天一早,来到河溪市第一人民医院东院住院部楼,探望一位刚刚接受了骨外科、神经外科大手术的朋友。
这是一次临时发生的“探病安排”,两个人连拉杆箱都带在身上,因为等一会儿,他们还要再赶50公里路,从河溪的最东端,赶到最西端的西文国际机场去赶飞机,所以……言文坤虽然是在探病,却多少有点因为赶时间担心误了班机而带来的心不在焉。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哪怕一丝半点。热情洋溢的微笑、真诚痛切的关怀、细致入微的问候、幽默风趣的安慰,都要尽量的表现个十足十。因为……今天,他和新婚妻子,在马上就要出国度蜜月的间歇来探望的这个病人,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妻子的闺蜜、室友、合作伙伴也是他们婚礼的伴娘:安娜。而这个朋友之所以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手术来,其原因,居然还正是因为两个人的婚礼。
安娜在婚礼当夜,据说因为喝醉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酒后失足,居然在万年酒店的后院花园里,摔成了重伤。肋骨、臂骨骨折,好像说,右手还整个的扎在了一条半截露头的尖锐钢筋上,钢筋穿掌心而过,不仅失血过多几度休克,甚至整个手都差点废了;刚送到医院时,值班接诊的骨科罗大夫都认为有可能要截肢,是后来凌晨五点叫醒了河溪一院骨科权威大夫来会诊,当即约起神经外科主治医生会同手术,才勉强保住了手掌。虽然……这已经三天前的事了。
这会儿,安娜已经从一日一夜的麻药作用中苏醒过来,形容憔悴的躺在四人病房靠窗的一张病床上。白薇薇的床头,已经摆上了鲜花和水果篮,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她穿着条纹病服,手臂、手掌、胸前都打着石膏、缠着绷带,脸部、颈部都还有一些淤痕红肿……而自己的新婚妻子杨诗慧,就坐在床头,和这个要好的恨不得永远腻在一起的闺蜜、室友、合作伙伴依偎在一起,都快要扎到她怀里去了。
言文坤可以理解,让自己的妻子痛不欲生却又愧疚难言的是:即使发生这么可怕的意外,安娜还考虑到自己这一对夫妻是新婚,居然三天来,一直没有叫人联络两人。直到今天上午,安娜觉得自己麻药作用过去,又都休息了一天了,好些了,才托护士打电话告诉杨诗慧的,而事情都已经过去三天半了……言文坤和杨诗慧过去三天忙得手脚不停,一直联络不上安娜也有点奇怪,但是考虑到安娜向来是个事业型的忙人,也就没特别在意。直到电话打进来,妻子杨诗慧当场就差一点哭晕过去。
就算不考虑妻子和这位闺蜜的感情了,就连言文坤自己,想想也有点惭愧,不管怎么样,安娜的受伤,起因都是因为做自己婚礼的伴娘喝多了;自己这对小夫妻当夜在新婚婚房里玩性爱游戏玩得昏天暗地,三天都没联络上这位又出力又出钱的至亲好友,谁又能想到她当夜就出了这么恐怖的意外呢?怎么想……都有点好像是自己的错。这要是关系稍微平淡一点的朋友,恐怕都谈得上索赔了。
所以,不管后来,安娜从护士那里接过电话来,在电话里怎么强调自己已经没事了,需要静养,让杨诗慧放心别来了,玩得开心点……哪怕下午就要坐飞机出国,妻子也死死活活的拉着言文坤,要在上飞机前,来离开市区十来公里的河溪一院东院探望她。
而这会儿……妻子就坐在安娜的病床边,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她握着安娜的手,窃窃私语,有时候说点笑话,有时候又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
“诗诗,你别老哭了,你老哭,安安也不好受。刚才那个罗大夫不是说了么,安安已经没大碍了……安安这么强的女孩子,你老哭哭啼啼的,她心里还笑话你呢……”
言文坤是无可奈何的,说着有点尴尬的劝慰话。他站在两个女孩子身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太靠近去参与两个闺蜜之间的私语也不合适,退到身后去折腾点“事务”,该折腾的也都折腾完了,医生去问过了,护士去问过了,椅子都搬过了,带来的鲜花都整理过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还能做什么?只能在身后,扶着杨诗慧的肩膀,稍微安慰两句吧。
其实也是提醒妻子:时间差不多了,该告辞了。
当然……他也享受这种,在伴娘面前,轻轻的抚弄一下妻子的肩膀,以示亲密的感觉。
除了新婚那夜,妻子穿上了那件大婚纱,甚至用一根童军绳将自己捆绑起来,和他玩了整整大半夜的“qiáng_jiān新娘”的性爱游戏之外,过去的三天,两个人都有点忙得手脚不停,甚至连入夜做爱,多少也有点敷衍了事。当然,那也可能是妻子那一夜带给自己的性爱感受太过美妙和刺激,普通的性爱多少让言文坤有点平淡的感觉。
一直到昨天晚上,两个人还在为马尔代夫之行收拾行装的时候,在卧室里说笑,妻子说带了几件漂亮的比基尼,甚至还拉出来展示给言文坤看看。漂亮温柔、身材窈窕的妻子,带着几分娇羞晕红,穿着睡衣,两只纤纤玉手拉扯着一片嫩粉色的小布料给自己看……看她即将在天蓝海碧水清沙白的浪漫异国穿给自己观赏的比基尼泳衣,未免让言文坤又阳根颤颤,兴致起来,一边吻着妻子,一边忍不住,低声细语半开玩笑的说:“别光带比基尼啊,记得带瑜伽服和体操服啊……我最喜欢看你穿体操服了。”
哪知,妻子居然羞的捂了捂脸,在指缝里露出俏皮娇羞不堪的眼神来,轻若蚊语的说了一句:“已经带了。就知道你……色狼!”
那是新婚夫妻之间的情趣和默契,想到自己喜欢观赏妻子穿着瑜伽服和体操服的魅影,妻子也早就看到自己的性趣,已经为蜜月做了“准备”,言文坤真是又感激又兴奋又觉得幸福,抱着妻子又摸又亲,满口“乖乖”、“好诗诗”、“好老婆”,提枪跨马,扯开妻子的睡衣,就要开始入巷……哪知,妻子带给他的温柔和惊喜还没完,在自己一边吻妻子的奶头一边说着刺激的粗话:“我就是喜欢看老婆你穿着瑜伽服,然后糅成一团,给我操的不行样子……”的时候,妻子可能也情动欲盛,居然咬着嘴唇和自己说:“我……还带了一套连体泳衣,是……我们省跳水队的队服款式……”
言文坤初听还是一愣,甚至有点没明白,妻子却“噗嗤”笑出声来,点了点他的额头,又是捉狭又是亲昵的妩媚呓语:“切!你们男人偷看许纱纱的样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是还给她做过专题爱上这个女孩么?嘻嘻……许纱纱你是玩不到了……我是你老婆,勉勉强强扮演个跳水运动员给你……呜呜……给你奸一下咯……”
他才明白那是妻子在开夫妻之间的小玩笑,说到最后,妻子偏偏用了“奸一下”这种古怪却又刺激的语言,那份娇羞不堪、yín媚温柔、闺房情趣,真的让言文坤感动极了,更重要的是,妻子还是为这次蜜月做精心准备的,比基尼也就罢了,但是瑜伽服和连体泳衣,当然不是用来拍度假旅游美照的,除了给自己奸玩时助兴,供自己遐想肆虐、另类yín玩之外,又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所以,他这会儿百无聊赖,又有点尴尬,搂一下妻子的肩膀,即是给安娜这个伴娘某种礼貌的安慰“看我们夫妻很恩爱,你就放心吧”,也是真的想抚摸一下妻子的身体。
他很想告诉自己:这将是他一生唯一想要抚摸的一具女体。他的各种性爱遐想和男人的欲望,都只在这具女体上得到满足。
……不过,言文坤也注意到,病床上的安娜却和以往不同,虽然和杨诗慧哭哭笑笑之间,好像也不过是受了一些伤,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眸子里多了一种难以言述的绝望和灰白。
虽然她一开口,还是和往昔无二的爽利俏音:“文坤说的对,行啦!诗诗,你只管去玩吧,时间差不多了,别误了飞机。开开心心去,开开心心回来,等你们回来,我应该已经都拆线了……其实是小事,摔了一下,不小心……一个意外而已,你别整的好像我受了什么致命伤似的。”
“不行!安安,我们一定要告那个酒店……什么破酒店么!?怎么会有钢筋尖端露头,多危险啊!这次是扎坏了你的手,下次扎到小朋友呢?”杨诗慧似乎想了想,想到一个可以出气的点。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言文坤感觉到安娜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痛苦和尴尬,似乎安娜不太想提这件意外的细节:“嗯,我已经和酒店这里说过了。他们的经理也来过了……说会整改,也会给我一些赔偿的。没必要搞到法院那么夸张。总之,我不让你来看我,就是怕你担心多想,其实我已经没事了,我……真的没事!你要好好的才对。回来给我看照片啊!”
言文坤实在忍不住,也想到了一个话题:“安安……不管怎么样,这次你受伤,都是因为操持我们夫妻两个的事。你这次住院、看病、手术、疗养的费用……无论如何都让我们夫妻承担,好么?我知道你不是会和我们算钱的性格。但是……就算让诗诗和我稍微安一下心……成么?”
安娜抬起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盏日光灯,呆呆的看了有几十秒,才慢慢的移过目光,看着言文坤,似乎想笑一笑,又似乎有些懒怠,只是嘴角略略翘了一下,却只说了两个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