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知遇之恩,朝中之事,在下必然全力以赴,”
宋骁看着萧羽的目光中闪过了些许不耐,略示意后便转身向宫门处走去了。
宫门大开,宋熙宋骁两人几乎同时迈开了步子,踏了进去,身后的官僚亦然,紧随其后向宫内走去。
而走在最后面的,自然就是不属于两人派系的零散人等,除了些无人问津的小官外,自然也有些孤身的大佬,便比如,“萧老弟,这是何意?”白建廷便吊在了队伍的最后,凑到了萧羽的身边,拱了拱肩,看向了一旁的梁秋月,问道。
“这也是陛下吩咐的,我也不知啊,”
白建廷看着萧羽的嘴脸,摇了摇头,笑骂道:“小滑头,”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儿臣有事启奏!”
“骁儿吾儿今日初临朝堂,有何事要说?”宋政看着宋骁,面带慈祥地说道。
“儿臣初临洛阳,便听闻城外贼寇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便令亲兵在城外驻扎了几日,查明了这贼寇皆是由一贼众盘龙寨所率领,昨日夜里便突袭了盘龙寨,共计杀敌一千四百八十三人,夺回各类财物九百二十六车,解救俘虏四百二十一人。”
“好好,好!”宋政连呼三声,明显对宋骁所为极为满意,说道:“骁儿有次大功,该赏,你乃朕的皇子,便赐你玉带一根,”
“想我皇儿还未到弱冠之年,便可为我江山分忧,尚且不知这天下还有多少青年才俊埋没于世俗之中,可悲可叹啊,”
萧羽自然明白宋政的意思,接过了话来,站了出来说道:“启禀陛下,下官有事启奏,”
“哦?萧院士可有妙计,可替朕分忧?”
两人一唱一和,朝堂之上的人皆非庸人,自然无人打断两人。
“臣有一策,名科举制,可接陛下之忧,”“且道来,”
“科举制,亦可称为科考制,是意让天下之读书人皆可参加科考,以一年为一届,分为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各省学正巡回各府衙,举行院试,院试只考经义,中者即可授予秀才,便可成为科考的生员。”
“院试过后,便是乡试,乡试由礼部统一出题批注,科考内容涵盖经义,策问,诗赋,乡试中者授予举人,若各地有职务空缺便可调取举人试任,而举人亦可进京参与会试,”
“会试便是各地举人进京赶考,由陛下亲任钦差大臣出题批注,按需取贡士数目不等,贡士前三十名为进士,可进宫参与殿试,殿试由陛下亲考,择出状元榜眼探花,并分入各部,充实各部人员。”
萧羽便在殿上简单地介绍了一番这科举之策,各处详细之处宋政早已了然于心,这番只是说给朝堂上的官员听罢了。
“嗯,”朝堂之上静默了一阵,无人敢发表意见,直到宋政打破了宁静的局面说道:“此策确实不错,众爱卿可有何看法?”
众人也都直到这不过是一出戏罢了,便也没人自讨没趣,纷纷呼道:“陛下英明!”
“那此事,便交由你了,”宋政的目光扫视过了朝堂之下,说道:“熙儿,”
“啊?”宋熙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突然被喊到名字,突然呆愣了一下,连忙跪下应道:“谢父皇,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此事即是由萧爱卿提出的,你若是有何不明白之处,便去请教他便是了,”
“是,父皇,”
“常德,”宋政坐在龙椅之上轻声唤道,常德便知晓了宋政的意思,走上了前,拿起了宋政放在龙案上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月福郡主梁秋月,曾在长安驻军中担任车骑将军一职,有勇有谋,骁勇善战。特任命为中城卫统领,领中城卫一万人,即日上任,钦此!”
“儿臣,谢陛下,”
这件事说大,倒也不大,若说小呢,却也不小。若是没有科举之事,或许还有人会讨论上几分,但此事却只是当作小事,听完便过了。
退朝之后,萧羽自然要去他的翰林院坐班,而梁秋月也领了文书前往中城卫的驻地接任统领,两人便在宫门口分别了。
而在大殿后边,宋政走在了回怡居殿的路上,他的身边则跟着萧羽许久未见的宋瑶。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怡居殿中,挥退了闲杂人等,只剩下常德以后,宋政严肃的面容逐渐柔和了下来,说道:“瑶儿,萧家工坊中改良的造纸术可完善否?”
“前几日已查验过了,日常书写足矣,成本较市面上所售的纸张节俭了八成,”
“好,萧爱卿果然不负朕所托啊,呵呵,”
宋政坐在了案台之前,说完便开始翻阅起了桌上的奏折,并认真地批注了起来。
“父皇,儿臣还有些不解,为何要将科举此事交由建王殿下?”
“好,问得好,”宋政手上的毛笔未停,嘴上说道:“你便在这儿想想,为何要将此事交由建王殿下,待到午时用膳之时,答复与我,”
“是,父皇,”
桌上的卷宗一点点地少去,时间也慢慢流逝着,很快便来到了午膳之时,守于门口的常德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启禀陛下,萧院士已在门外,”
“让他进来吧,”
萧羽进来后,在宋瑶的身边坐了下来,便听到宋政说道:“瑶儿,你来说说,为何将这科举之事交由熙儿来做,”
“儿臣愚昧,未得其解。”
“那这举孝廉之策与科举有何分别?”
“举孝廉之策乃是各地官员为朝廷推举人才,士族之间相互推举,易于滋生腐败之相,而科举之策则是令天下读书人皆有机会,更为公正,”
“不错,有借必有贷,那么有得必有失,此事朝廷得利,那何人将有失?”
“士族,”
“不错,若是此事有害于士族,那必有士族会从中作梗,那此时该当何解?”
“儿臣明白了,”宋瑶稍思索了一番,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可,若是他们不做,那该如何?”
宋政没有说话,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萧羽。
“他们会做的,因为科举将会用到无数的纸张,而市面上的纸张皆是由江南士族所把握,也是他们收入的来源。而且他们若是不做,陛下也有其他人选可做。
更何况此事之间,还有手脚可做,”
“这,”宋瑶也不是愚笨之人,很快便想明白了这简单的安排背后,竟有如此多的考量。
烈阳当空的午后,建王府位于城东的主路之上,地位颇为尊崇,正厅之上正坐着三人,正是宋熙,卫绩,以及宋熙的生母,也便是卫绩的女儿卫淑妃。
“外公,此事定要去做啊,你也看到了今日朝堂之上宋骁那小子趾高气昂的模样,若是这事再办不妥,恐怕会我入主东宫有所影响啊!”
卫绩手指轻敲击着桌面,眉头紧紧皱起,并没有立刻开口。
“是呀,父亲,让熙儿入主东宫才是现今最重要的事情,陛下召熙儿与平王回来,就是为了在其中挑选一人入主东宫啊,现在平王平定了城外的叛乱,先夺一功,而熙儿回来许久,尚且一事无成,有次机会,还有何顾虑呢,”
“此事不易尔,”卫绩还皱着眉头,缓缓说道:“如今天下江南学子万千,而吏部尚书亦是我江南唐家之人,徐徐图之,这朝堂之上便皆是我江南一脉的士子了,”
“可若是推行这科举之策,由陛下御笔轻点,我等恐再难收拢人心,”
“可是此事陛下交由熙儿来做,我们也还有机会啊,”
“此正是我忧心之事,倘若陛下在其中设套,而我等又在其中做了些手脚,恐再生变数,”
“那,那该如何是好!?”
卫绩稍犹豫了一阵后,说道:“罢了,此次便是他胜了,我也未曾想到,这王家一计,竟被他利用到如此地步。”
“熙儿,此事你便亲力去办吧,纸张一事,几位叔伯都会配合与你的,若有其他不解之处,便去请教萧院士,”卫绩郑重地吩咐道:“记住,不要多生心思,专心将此事办好。”
“孩儿知道了,”宋熙有些不忿,但还是略显恭敬地应道——官场之上的暗流逐渐涌动,让洛阳内城的夜晚也不平静,消息灵通的家族纷纷开始为科举一事做起了准备,挑选优异的后辈开始努力学习,以求能考取个功名。
当然不少原本穷酸的才子家中也来了各种各样的访客,试图将他们拉拢进自己的家族当中。
而相对来说较为混乱的外城中,夜晚漆黑的道路之上,却还是那般死寂。
“吱嘎!”一间废弃的破庙门被推了开来,发出了朽木摩擦的刺耳声音。
“谁啊,大晚上的找死啊!”庙中的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乞丐混混,只见一名青年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哎,这不是大黄哥吗?又有什么好事呀,”青年看到了面前三人中的大黄,口风立转,赔笑地说道。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做事,”“这,大黄哥,咱这儿的哥们只是些小喽喽,跑跑腿啥的可以,杀人放火的事情可做不来,”
“啪!”一个小布袋摔在了地上,当中发出的金属撞击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清楚地知道了里面所装的东西。
“找你们,自然是你们做得来的事情,”“咕咚,”青年看着面前的小布袋,喉间不由地咽下了口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大黄哥,这,是要我们做什么,?”
“跟着我做事,这个,少不了,其他好处,也少不了,”大黄指着地上的小布袋说道:“不过若是有人胆敢背叛,天涯海角,你都无处可藏,”
“若是,现在想走的,门在这儿,现在不走,再想走的,门可就朝着这儿了,”
大黄指着地下,寒声说道。
在这儿的人一些是原本与大黄小白两人一样的街头混混,几年前被萧羽清扫干净以后,便再没有了成气候的混混了,只能零散地躲在这破庙当中,偶尔替些富家子弟处理下街头矛盾,拿些小钱混个温饱,像是说话的青年便是。
还有些便是常年流浪的街头的乞丐,从战乱之地逃难来的民众,以及一些得罪了本地高官富贾,无依无靠的人。
凄惨的生活让他们几乎没怎么犹豫,出了这个门,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而留在这儿,最多不过是人头落地,十八年后依然是一条好汉。
“好,这几日时间,吃好喝好,以后便跟着你们奇哥,”大黄说着将何奇从身后拉了出来,对面前的众人说道。
留下了那袋铜钱以后,三人便离开了破庙,去向了下一个地点,而走在了路上,大黄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少爷,这些人真能派上大用场吗?就算是以前老大在的时候,少爷剿了我们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
“呵呵,以后你便知道了,”萧羽笑着说道:“小奇,明日起,将当朝律法全部通读一遍,几日以后,在下面的人中挑选些机灵的兄弟,让他们专门研究这个,”
“你要记住,管好手下的兄弟,乱纪违法的事情不可做,当然,若是别人有乱纪违法之事,也要去制止他们。如此在京城中,你便可随意而为,”
“是,少爷,我记住了,”何奇便是前几日何家寨中的三当家,方才结发之年,跟着萧羽下山之后,对于萧羽那是敬佩万分,如今萧羽便打算让他做这洛阳城中的地下之王——时光飞逝而过,萧羽的家中也添了些人手,小白的思维灵敏,又曾读过些书,如今便让他跟在了萧羽身后,若是寻得机会,让他进入官场。
何伍曾在军中任职,如今便让他恢复了官职,与梁秋月一同入了中城卫,当上了中城卫副统领,做她的左右手。
何陆腿脚虽已恢复如常,可城外也不能无人统领,便将他留在了城外统领着一众山贼,当然萧羽也在几个较为大的山寨中设立了几个私密的加工点,既能做些不愿暴露的东西,又能替他们解决生计的问题。
何奇几日之间已经用大量的钱财收拢了外城中几乎所有的闲杂人士,当中也挑选了几个机灵的兄弟开始读书学法,准备成为这地下社会最为重要的法律顾问。
黑蛟也被萧羽搞定了户籍的问题,成为了城中一名普普通通的昆仑家奴,而他平常则自然是跟在梁秋月的身边,做她的贴身亲卫。
科举一事早已被宋政布榜在了城中,再加上萧家报纸不遗余力的宣传,很快便传遍了洛阳城,同时开始向外地蔓延了开来,一时间读书的风气席卷了大赵治下,而作为读书最为重要的纸张,自然也是价格猛涨,当真演变成了洛阳纸贵之相。
科举初期的准备在卫家全力的推进之下,也显得十分顺利,现今昂贵的纸价也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自发地开始增派人手,加大产量。
宋熙常常来翰林院中向萧羽请教,萧羽自然也不遗余力地将科举所需着重之事一一告知,毕竟在这事情面前,个人的恩怨显得并不那般地重要了。
而作为宋熙最为直接的竞争对手,宋骁明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动作,有些莫名的平静。
事态却不会因为他的莫名而有所曲折,宋熙每日的努力被大多数的人都看在了眼里,再加上卫家的刻意宣传以及一些手段,宋政反而显得对宋熙更为满意了一些。
但一切的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无数汹涌的波动,无论是何人,或是何事将此平静打破,迎来的便是狂风猛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