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我化妆不行啊?”
美茵听了,转过头对着我仰着头反问道,眼神裡十分地不忿。
“化妆给谁看的啊?”
我也边用左手往裤子口袋裡拿着东西,边故意跟她对着呛。
“还不是给你这个大坏蛋看的?”
美茵笑了笑,“我还能给谁看呢?”
“唉,你说你,多大的女生了?有心思化妆,却不注意自己的吃相。女孩子家的,把酱都吃脸上了,像个什么样子?”
我拿出了张面巾纸,把自己的手吸乾淨了油,接着又抽出了张,然后给美茵的脸蛋也轻轻擦了擦。
她今天不过是打了些粉底液而已,倒是比平常多涂了睫毛膏和无色润唇膏,所以点酱料的污渍不影响她的妆容。
正巧这时候遇到了个红灯,司机便在当口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面的我俩,司机师傅笑了笑,对着我和美茵说道:“这小小年轻的可够恩爱的啊!处了多长时间了?”
美茵刚从自己的包裡拿出了个小镜子,正对着自己的脸照着呢,所以只听了司机说了半句,还没反应过来这话裡的意思。
我可是先明白了,这司机大叔是把我俩当成情侣了。
我转过头看了看美茵,想了想,笑着对司机说道:“嘻嘻……我俩处了挺长时间了……我俩小时候我俩是起长大的。”
“哟,青梅竹马呀!不错嘛!”
司机大叔抬起头又冲着后视镜看了看,点了点头:“别说,这小伙子挺精神的,这小姑娘也挺水灵的。哎呀,现在这年轻人,个个的搞对象谈恋爱都不容易啊……以前是'男尊女卑',现在淨是小丫头欺负小伙子的,但你俩看着都是老实孩子。”
那大叔脚油门踩了起来,又趁着换线的功夫回头看了眼美茵说道,“丫头,我看你这男朋友不错,你俩可好好相处啊!”
“他是谁男朋友啊……”
美茵也早就回过味儿了,下子脸就红了,没想到这司机大叔可能从早上到现在也没遇到几个能聊聊天的,话就越说越多,结果美茵的脸上也是越来越羞,被大叔搞的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但是这时候我和美茵早就被认定成情侣了,想反驳了也来不及了。
我又连忙冲她使了个眼神,把拉住她的小手捏了捏,美茵彻底不说话了,微皱着眉毛,脸上通红,嘴上倒是留着些许笑意。
“两小无猜的感情,在咱们这帮上了年纪的人裡面还行,现在这年头可少喽!”
司机师傅又有些自说自话般地开始长篇大论着,“你俩起长大发小,也就算了,要我看,你俩年龄也不大,也都是学生吧?反正高中生谈恋爱,咱们也是见怪不怪了,可是大多时候还有点看不惯!不像你俩,听要好的但也讲分寸讲礼貌的,看家教就不错!我这拉活的,小年轻情侣可见过不少啊!我印象最深的,不往远了说,就上周大半夜,我去城东南府路那边的友佳宾馆拉客,大半夜啊!上来对儿情侣手拉手,我看俩人身上副都是乱的,那女孩子的领子口上好像还少了几颗釦子,走路都有点不会走了,看样可能都是初中生;还有上个月,共四个人搭我车,三个男生个女生——后头那女生就坐中间,旁边坐俩小子,刚坐上车我车还没开呢,那女孩就跟那男生轮流亲上了!还互相摸……结果坐副驾驶位置上那小伙不但跟没事儿人样,过会儿看到了还拿出手机开始录……你说现在这孩子,发育的也早、懂得东西也不知道都从哪儿看来的……真是没治了……”
大叔这番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茬儿。
实际上我也属于这芸芸众生的份子,用保守点的思想来看,我早就算是“登徒浪子”
之人了;美茵就更不用说了,即使被我从认知上到生理上进行了番特殊的“启蒙”,即使她在网上也涉猎了些色情和成人片,但是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听到别人公然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害羞。
假设今天我旁边换成是别的女孩子,我可能还会跟着大叔应和几句,或者稍稍逗逗身旁的女伴;然而今天旁边的可是我的亲妹妹,那我也最多除了拉着她的手以外,只有跟她往反方向冲着车窗外看着街景。
车子开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到了游乐园门口。
下了车,扔了随身的垃圾,然后我俩去售票处买了票。
儘管今天是周末又是暑假,但是因为邻近开学和上班开工,有因为马上就要到中午饭的时间,所以排对的人不是很多。
来玩的人很少,裡面却是很热闹。
有玩各种扮成动漫人物、骑独轮车的小丑、套进布袋服饰演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工作人员,有卖着小玩具、泡泡枪和纹身贴纸等各种东西的小商贩,有不少情侣、还有好几拨跟着大人的小朋友。
拍照的“咔嚓”
声、欢笑声、尖叫声络绎不绝,载着慢慢游客的电瓶列车穿梭其中。
我时间也被这种天真欢乐的气氛感染了,不由自主地跟着笑着。
细细数,自己上次去游乐园玩,还是小学最后年的时候,跟着学校到老城区的那个比较旧的“人民公园”
的次春游。
妹妹倒是应该没少来玩过,不过也是跟着初中高中认识的帮密友出来的。
跟家里人起去游乐园,更记不得那是哪年的事儿了。
从进了游乐园的门,美茵就下子像是被人换了新电池、还加满了柴油般地撒欢。
我被群戴着小黄帽的小学生拦住了去路的时候,美茵瞬间不见了影儿。
我原地转了两圈仔细招,原来她已经跑到游乐园指示牌旁边的糖果车那裡买了两捧用空心康乐果当棍儿粘起来的棉花糖,然后她蹦跳地跑到我的跟前,笑着递给我捧。
“今天我们晚点回家好不好?反正老爸也不在家,没人催我们回家。今天晚上有花车錶演,还有水幕电影,我还想去看海豚马戏、我还要去坐过山车!”
美茵拿着棉花糖大口大口地吃着,微微嘟着嘴对我卖着萌。
“花车錶演和水幕电影几点开始啊?”
我问道,然后向两遍看了看。
距离我身旁不足五十步的地方还有个买各种头饰面具的摊位。
我边听着美茵的话边向那个小摊走去。
“八点。”
美茵答道。
我回头看了看美茵,然后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钱包,“小丫头你是想累死你哥哥么?我昨天就没睡好,今天本来合计回家早点睡的。过了明天到了下週我就得去卖命了,你说你还要玩到那么晚啊?就不能体谅体谅你哥哥?”
“我不管,”
美茵皱了皱眉,想了想,又笑了笑,摇晃着身子故意耍无赖道,“反正昨天有人说要带我出来玩,把天都交给我,今天早上还睡了那么长时间的懒觉……反正你答应我让我放鬆放鬆的,你今天就得听我的!”
我看着她那副故意气人的样子,我心裡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眼睛随便看了看,然后挑了个带着绒毛兔耳朵的发卡,直接套在了她的头上,然后付了张五十元大钞。
“行行行!小公主!今天唯妳是从!”
美茵也毫不客气地从摊床上拿了顶带着红色尖角的小恶魔形状的黑色棒球帽,踮着脚把套在我的头上,闭着嘴绷着咬肌笑着,嘴裡堵着嘴的棉花糖,然后从自己的那捧棉花糖上撕下了块儿,股脑地塞进我的嘴裡。
我对甜食向来不感兴趣,甚至有些排斥,但是这口是美茵给我的,我也不好拒绝,只能嚼嚼然后咽进肚子裡。
浓浓的甜意瞬间从心底涌上大脑,甜得让人昏迷。
可我哪知道这小公主给我的口甜食,换来的却是通痛苦的折腾。
我这人不怕高、不怕快,但是就怕海盗船、陀螺飞船和云霄飞车等等的那种令人猝不及防的转。
从小我体质就不太好,哪怕是现在即使练了身腱子肉,还是会偶有低血糖的症状。
坐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游乐器械,对我来说更是难受;但是说到做到,我还是忍了从海盗船到云霄飞车“条龙”
服务。
终于在小丫头去坐旋转木马的时候,我得了空儿歇息会儿。
在旁的妹妹看着我扶着围栏气喘吁吁的样子,笑的乐不可支。
接着我俩又起坐了漂流船、去了鬼屋。
人造水流的湍急和鬼屋裡晦暗的恐怖气氛倒是吓得美茵直往我怀裡扑,这样终于给我找到了反过来嘲笑美茵的机会。
渐渐地体力恢复了些许,天气仍然有些燥热的感觉,我和美茵找了个大树下坐着。
我又买了两杯冰沙还有香肠、鸡翅,拿到了美茵身边,然后递给美茵份。
“开心么?”
我看着美茵问道。
美茵笑了笑,点点头,“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之前在我脑子裡直是习题,现在那些烦恼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痛快!”
我也点点头。
吃了口香肠,在嘴裡嚼着,看着游乐园裡的欢笑景象,我也不禁感慨:“唉,我们俩真是对儿苦命的兄妹,童年也不知道被谁吃了。人家别的孩子隔三差五的就能到游乐园来趟,我们俩都这么大人了,到现在来玩的次数,我估计隻手就能数过来。”
妹妹吃着鸡翅,默默看着半空中飘舞的风筝,没有说话。
“……我刚才看你玩旋转木马的时候,看到不少妈妈在围栏外面给孩子照相。我就想起来小时候了,那时候家四口还能起去外出玩玩。然后,呵呵,妈妈就……”
“哥,”
美茵突然打断我的话,很郑重地说道,“能不提她么?”
我转过头,看着美茵,我用纸巾擦了擦嘴,还给美茵个苦笑:“好,不提她、不提她。”
我想了想,又问道:“我能问你个事儿么?你为什么那么烦她呢?”
“我不是烦她,我是恨她。”
美茵平静地回答着,继而转过头看着我反问道:“你难道不烦她么?”
“我很烦她,也许……也许也有点恨她。”
我喝着冰沙,然后继续说着:“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呢?毕竟,在她离开家之前,我觉得她对你要比对我更好。长子和次女相比,家长自然是对次女的疼爱更多点,老爸也是这样。难道你对她的'恨',也是来自她跟老爸离婚?”
“不仅是如此啊。”
美茵转过头盯着我,眼神凌厉,竞有些许夏雪平的影子。
只听美茵轻描澹写地说道,“你忘了我们两个小学转学之前的那些事儿了吗?”
听到这句话,我哑口无言。
美茵想了想,嘴角露出丝笑容,又接着说了句:“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我疑惑地看着美茵。
“……或许你以后会知道的。”
美茵笑了下,又拿起另隻鸡翅根,放在嘴裡啃着,“哦,对了。你如果去警队上班了,你应该能见到她吧。”
“嗯,我现在还不知道工作分配的具体情况,但是到了个单位,应该是能见到的。”
“我那天閒着无聊,想去地下室裡找找我的小学同学录和每年收到的贺年卡看看,结果就翻到了个木匣子。打开,是外公的留下的钢笔、印章和眼镜。现在这些东西在我的书柜裡,今天晚上给你。你要是见到了夏雪平,你把这些东西给她吧。我问过爸爸了,他同意了。”
美茵笑了笑,然后闭着眼睛撇了撇嘴。
“好的,我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