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谁在城下吆喝,原来是刘整刘大人,」说话间,吕文焕也登上了城
楼,「刘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吕守备,今日刘某前来,无非是想奉劝阁下一句。大军围城,六年有余,
襄阳岌岌可危。如今更有西域飞石,所到之处,无不倾颓糜烂,襄阳城破,指日
可待。大人若是识时务,不如弃城投降。大汗必定大有封赏。」
「刘大人,」吕文焕道,「你自个儿当了叛国之贼,却也要说动本守备与你
一道同流合污,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吕文焕一边说着,一边小声招呼郭靖:「郭大侠,快!快射他!」
郭靖摇摇头,道:「大人,距离太远,怕是射不到。」
「吕大人,此言差矣……」刘整又道。
「咳咳!咳咳!刘大人,江边风大,你说什么,本守备听不清楚!」吕文焕
故意装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刘整又向前走了十来步,道:「吕大人,此言差矣!我大元薛禅汗……」
「咳咳!刘大人,还是听不清你说什么!」吕文焕又道。
刘整又向前走了十几步,却是再也不肯往前继续挪动半步。他本是宋将,知
晓宋军的神臂弓,能射一百五十大步,他必须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要不然随时
有可能被射杀。
「我大元薛禅汗甚是钦佩大人,若是守备大人纳城来投,定然加官进爵,荣
华富贵!」刘整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喊道。
黄蓉又把头探出城垛,往下望了望,对郭靖道:「靖哥哥,看那刘整,是死
也不肯再往前一步了。现在摸约两百二十大步,你有把握吗?」
这一边,吕文焕又在不停催促:「郭大侠,快动手!」
郭靖对黄蓉道:「无甚把握!不过也只能试试!蓉儿,且把金箭给我。」
黄蓉马上摸出一支金箭,交给郭靖。郭靖把箭接在手里,搭弓上箭,把宝雕
弓拉得满圆,弓臂吱吱作响。
「就在此时!」黄蓉大声叫道。
郭靖迅速将身子探出城垛,略一瞄准。弦响,箭出。
金箭破空划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如闪电一般,直奔刘整的胸口而去。
「不好!有暗箭!」刘整正专心地跟吕文焕说话,哪里能防备暗箭。但是他
身边的侍卫早已看在眼里,急忙往刘整的身上一扑。
郭靖纵使内力再刚猛,膂力再刚强,但相距足足两百余步,那侍卫也非庸手,
已是在金箭射到刘整身上之前,护住了刘整。
噗嗤一声!金箭贯穿了那侍卫的后背,扎入刘整的胸前。
刘整和那侍卫一道,咕咚一声,滚落马下。
刘整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用手一摸,已是满手鲜血。大惊之下,急忙低头
望去,只见金箭扎入胸口寸许。若不是那侍卫替他挡下了这一箭,恐怕他的胸口
早已被箭镞穿透。
「御赐宝雕弓!」刘整一见胸口的金箭,认出是大内皇宫之物,惊叫道。
宝雕弓开三百石,射两百步,若非膂力过人,很少有人能拉开此弓。他万万
没想到,郭靖曾是箭术大师哲别的弟子,竟真能将此弓拉开。而且,还在两百步
之外伤了他。
「没错,正是御赐宝雕弓!」郭靖从城堞上喊话下去,「你这逆贼,今日郭
某就替天子,赐你一箭!」
黄蓉急忙一拉他的衣袖,低声唤道:「靖哥哥,快,他还没死!」说着,又
递给他一支金箭。
郭靖忙又搭弓上箭,嗖的一下,又朝着刘整射了过去。
但刘整身边的侍卫,早已将刘整护了起来。郭靖一箭射去,只射杀了挡在前
头的一名侍卫。
剩余的几名侍卫,赶紧将刘整拖出三百步之外。
「吕文焕,你这卑鄙小人,竟敢暗箭伤人!」刘整怒不可遏,指着吕文焕骂
道。
「刘整,你好自为之!」吕文焕还没答话,郭靖已把话头接了过去,「今日
算你命大,若改他日,郭某必定取你性命!」
「郭靖?好,老夫记住你了!」刘整气急败坏,领着侍卫退回本阵去了。
「吕大人,请恕郭某无能,有负重托,不能手刃了刘整老贼!」郭靖急忙将
宝雕弓呈上请罪。
吕文焕叹息一声,道:「郭大侠,此乃天意,怪你不得!二百二十大步之外,
能伤了刘整,已是不易。」说罢,便垂着头返回守备府而去。
「靖哥哥,鞑子劝降失败,必定又是一番猛攻……」黄蓉的话还没说完,襄
阳城又是一阵晃荡。
「鞑子又开始攻城了!」郭靖道,「事到如今,只能作死守计了!」
东城、南城、西城,又是无数流星坠落下去,惊天动地,火光冲天。这一回,
汉水之上的战船全都靠了岸,无数鞑子军朝着北城城楼涌来。
「蓉儿,刘整那老贼是要报一箭之仇来了,你快去让过儿和龙儿把义军拉到
此处防守!」郭靖道。
昨日元军猛攻东西南三面,吕文焕已将北城的人马,都抽调到三面防御。如
今刘整忽然发起猛攻,官兵一时半会调度不过来,郭靖只能去请杨过和小龙女前
来协助守城。
黄蓉走后,郭靖又看左右的官兵,无不伤痕累累。原来,这些都是从东西南
三面城楼里调换下来的伤兵。
「郭大侠,鞑子人多势众,襄阳城会不会……」官兵道。
「不会!」郭靖马上接过话头,「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精神萎靡的官兵,忽然振奋起来,高声呐喊道。
无数云梯架上了城头,元军开始登城。
襄阳城头飞矢滚石齐下,顿时杀上许多敌兵。
这时,杨过和小龙女赶来。杨过问道:「郭伯伯,怎么回事?」
郭靖叹息,摇头:「吕大人令我射杀刘整,不料路程太远,竟被左右侍卫救
下。如今刘整要报一箭之仇,已令水师尽数登岸,强行夺城!」
杨过往城下一望,自负如他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汉水之上,船叠船,
船靠船,淤塞了整个江面。汉水南岸,密密麻麻的人头像蚂蚁一般,簇拥在城墙
下,纷纷攘攘地朝着城头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