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命运的神明,一定是个以捉弄人为乐的坏心恶魔。
出来闲逛只为了散心,但喜好热闹的个性,却令兰斯洛不知不觉地往暹罗城的花街一带走去,那些地方江湖人物混杂,易生纷争,自己这两天锋头太健,少接触为妙,当下便想离去,但路径不熟,东晃西晃竟尔迷路,最后来到花街的偏僻地段。
所谓的花街,勉为其难可以说是娱乐场所,简单说来,就是各类妓馆、娼院、酒楼的集中地,女子在其中以色艺服务,随价钱而有着品质的不同。
前几日,兰斯洛与有雪外出闲逛,两人走散,他也是来到此处,还发生了件心的插曲。
那时,兰斯洛茫然四顾,忽然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夹着一阵浓郁香风,嘻笑着从身边奔过,脸上表情甚是欢愉,兰斯洛方自一愣,已经给人拦腰抱住。
偏头一看,是一名用红手绢蒙住眼睛的老头,瞧模样,正在和这些女子玩儿童不宜的捉迷藏。
“哈哈!美人儿,这下可抓到你了,还不乖乖脱件衣服。咦?怎幺腰那幺粗,奶又那幺壮,你……你是厨房洗碗的阿肥!”
老者一面说,手也四处攀摸,令兰斯洛瞬间鸡皮疙瘩直窜头顶。
“肥?肥你老爸啦!”
怒气如火山爆发,兰斯洛一脚将这老yín虫踹倒,念在欺侮老人非大丈夫所为,忍住补上一刀的冲动,恰好此时有雪找来,两人相偕离开此地。
“头痛!怎幺又走到这里来?回去的路在哪里啊?”
旧地重游,想起上趟的不愉快经历,兰斯洛皱起眉头。
现在处身的偏僻地带,无论房屋建筑、陪酒女郎都属于低消费的粗劣货色,甚至走在路上,还可以清楚听到两旁屋里,传来男女交合的激烈呻吟。
没有脸红,也不感心跳加速,兰斯洛出奇地竟有种怀念的感觉。打从有记忆开始,自己便独自生长在深山里,和己为伴、教导自己一切的,只有一个不知姓名的死老头子。
在成长的日子里,老头子虽然教会自己识字,但却从不教导任何知识。一切对山以外的了解,都是那死老头偶尔在夜晚,或回忆过去的武勇战迹、或讲述神话诗歌、英雄传奇中所得。
特别是各式各样的英雄传说,他们个个武功不凡,凭着英勇与侠气,对抗强大的敌人,尽管过程艰辛,但最后仍能以智与勇克服一切难关,成就不朽事业。
对当时年方幼小、被困在山里的兰斯洛而言,这些瑰丽而奇幻的故事,从此深场在他心里,成为人生目标。不知有多少次,他期望自己能像故事中的英雄豪杰,在天下人之前威风凛凛,所要走向的道路,天下间无人敢挡,无人不畏!能有这样的气势,那才不枉了男子汉的一生。
混杂老头子漫长人生的经验谈,英雄的形象似乎有点偏差,但却鲜明、清晰许多。诸如“自古英雄本好色”、“能拥抱身边女人的男子汉,才能拥抱全大陆”这些大男人思维模式,潜移默化后,也一并灌输到兰斯洛脑里。
所以,他总下意识地喜欢跑向花街柳巷,在尚未建立自己的武勋前,这幺做似乎可以和诗歌中的英雄拉近点距离。
方自发楞,旁边响起人声喧哗,还有什幺东西的坠地声,才想转头去看,已经给人紧紧地抱住大腿。
“咦?兄弟,你不是我那多年不见的兄弟吗?怎幺到暹罗来也不找老哥哥聚聚,真是辜负我们当年共同出生入死的情谊啊!”
兰斯洛大吃一惊,目前的几个身份里,会被人这样误认的只有一个。但自己已经改扮,难道还会被人误认柳一刀?当下手按刀柄,做好准备,哪知,才一有动作,周围已经有十几名彪形大汉,将自己团团围住,个个横眉怒目,来意不善。
“别以为人多就管用,你们想要怎幺样?”兰斯洛决定先发制人。
“不想怎幺样,我们只想问问尊驾,这笔帐怎幺算?”为首的一人挥动手中钢刀,疾声说道。
算帐?这一定是算柳一刀的风流帐,反正解释也没用,还是用实力摆平吧!
“哼!大陆上要算本大爷帐的多了,你们算是老几?”兰斯洛拔刀出鞘,傲然道:“要算帐的便上来,看看是谁先到阎罗王面前去算帐!”
虽然未提升到一流境界,但是当武学修为大有长进,强烈的压迫感就随着刀刃向四面逼去,让这十数人明白,被围着的一方不是普通角色,而露出惧意。
“好……好家伙!”众人退后数步,为首那人惊声道:“吃霸王饭、嫖霸王鸡,居然还胆敢这幺恶形恶状,有种的留下名来!”
“霸王饭?霸王鸡?”兰斯洛一呆,隐隐明白自己搞错了一切,但这发愣的一瞬,却造成可趁之机,十几柄刀棍夹头打下。
“你们通通不想活啦!”
一声暴喝,宝刀圈状斩出,将攻来兵器全断为两截,再画一个刀圈,杀得众人抱头鼠窜,慌忙而逃。
赶跑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抱住自己大腿的心东西,低头一看,似乎就正是那是捉迷藏捉到自己身上的老人,怒从心起,便想一脚将他踢开。
“唉呀!少侠,真是多亏你了,今天没有你,我这把老骨头就惨了。”
双方正式打了个照面,兰斯洛脑里轰然一响,三魂七魄惊得全飞向天外,踉跄连退数步,擎刀直指身前。
“好啊!死老头!你他妈的终于追下山来了!”
另一方面,有雪的比试,在场内掀起轩然大波,裁判团为此议论纷纷。照结果来看,同场参赛的一百人,只剩他有作战能力,但就此判他获胜,似乎颇为奇怪。
原本,裁判们是以规则中“倒地不动者算输”,来判有雪自倒地那一刻起,失去比赛资格。但有雪却以“我没有倒地不动啊!我倒地以后仍然在努力爬动呢!”为由,反驳裁判们师出无名。当然,这是源五郎事先抓过的文字漏洞。
最后,裁判们只好宣判有雪获胜,理由是诡计也算实力之一,比武招亲所征求的,是真正有实力屹立不倒的男人。这判决令许多人相顾愕然,但一个说法也在参赛者中传开,裁判们的判决,是接受东方玄虎指示后的结果。
事情的真相,除了东方玄虎之外,就属源五郎最清楚了,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算中。
沉家大宅内,源五郎微微笑着,把玩手上的细针。有雪早上便凭此针,暗算了数十名激斗中的武者,而此时,细针在阳光下闪耀着独特的蓝光。
“蓝血神针!”旁边的花次郎有点讶异。蓝血神针是大雪山一脉的信物,这个专门培养杀手、令各方势力敬畏三分的组织,每名杀手甫接触毒物的课程,就是调配一根属于自己的蓝血神针。
虽说是自行调配,但其中却有数味草药,只生长于大雪山百里内,外地绝难采集,否则又何以充作杀手们之间的信物。
“蓝血神针是大雪山信物,非大雪山子弟持有,立刻就会被列为诛杀对象,这东西你从何得来?”
“青楼联盟和大雪山有一定的往来,十年前的一次联合行动,大雪山送了百枚特制的蓝血神针给青楼,这次为了行动方便,我持我家公子名帖,向青楼总部借了一根。”
源五郎口中的公子,是七大宗门麦第奇家的当家主,旭烈兀,以他的面子,是可以向青楼借来此物的。
“这也是东方玄虎让人晋级的理由。在正常的情形下,不会有任何人愿意与大雪山为敌。”源五郎微笑着,笑意中却包含着深刻的理由。
“二哥,在你眼中,这次东方家的动作有什幺异常之处呢?”不是直接说出,而是用引导思考的方式,与身旁的人商讨,让旁人明白自己要说的东西,这就是源五郎一贯的作风。
“嗯!首先,很奇怪,七大宗门里,以武炼王家实力最强,麦第奇家、石家并居第二。要选择结盟对象,王家武力虽强,却远在武炼,当家主又是出了名的厌恶战争,不是理想对象。但石家与麦第奇家实力相若,互为世仇,东方家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选择了石家,这是疑点一。”
花次郎沉吟道:“这种程度的军事同盟,缔结前就该有相当的心理准备,在事情进行中,没理由会因为其它几家闻讯阻拦的动作而停止,这是疑点二,让人弄不清楚他们的打算。”
“其实也没那幺复杂啦!”
源五郎笑着向花次郎解释:归纳近日的窃听情报、东方家的所作所为,他估计出这样的答案。所谓的暹罗招亲,其实是东方家的一个三流把戏,先用与石家军事合作为名,挑起各方势力注意,将自身行情炒热,再将石家斥退,重新待价而沽。
比武招亲仅是表面,有意与东方家合作发展武器的派门,必须在这场招亲中展示实力,东方家最后则与胜出者联盟,这样的情形,比单纯找上石家要可靠多。
但是,这种作法也让源五郎看清东方家高层,或者该说东方玄虎的思维模式。
“东方玄虎的本身是有相当野心的,但他在作法上却显得举棋不定。东方家从创立开始,就一直以铸造兵器为业,宣告不参与大陆争霸,努力和各方势力维持良好往来,也是因此才得以屹立至今。”
源五郎道:“直至本代,东方玄虎不甘于此,想进一步拓展东方世家势力,因而蠢蠢欲动,但他又不愿意放弃数百年来和平之下的安全,所以尽可能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形下,来实行自己计画,这点从他不愿开罪大雪山,而将老四放行的指示上,可以看出端倪。”
花次郎道:“这样看来,你们似乎对东方老鬼的评价不高啊!”
“呵!花二哥自己也是一样吧!东方玄虎的心态,正如一只贪婪的乌龟,有野心,动作却畏首畏尾,只想藏在安全的壳里行动,不但在关键时刻难以决断,视野也由于狭窄而易流于妄想。”源五郎摇头道:“昔日东方家六阳先祖开创世家的气魄,在其子孙身上已不复见,这样子的思维模式,是成不了大事的。”
假如闻得这番批论,知道自己被这般看不起,东方玄虎一定会怒不可抑吧!但说话的源五郎姑且不论,在旁鼓掌的冷笑男子,更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啪!啪!了不起,黑心肠恶魔的手下,果然也有个出色的妖怪啊!”花次郎道:“话题很有趣,那幺想请教一下,你认为什幺样的人,才是成就大事的人呢?”
“这个……”
成就大事,叱咤风云,需得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很多条件配合,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即便将目光投向七大宗门主事者,目前的大陆上也并不多见。
可是,未来呢……不用太久,至多五年之后……最后,源五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