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丢下他们啊!我们出去快活,回来的时候带几道剩菜给他们当宵夜,这样就是尽义气了。废话少说,你走不走?”说到最后,实际利益占上风,有雪和兰斯洛溜上了街,在雪特人的介绍下,找了家装潢华丽的妓馆,进去大啖美食。
虽说是享乐,但目前实在不是大摇大摆去张扬的好时刻,是以兰斯洛依旧是用毡帽遮面,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酒菜不停送上,兰斯洛与有雪好好填饱了饥饿多时的肚子,跟着便狂饮各色佳酿,虽然身在妓馆,却将全副心神放在饮酒吃饭上,弄得一众莺莺燕燕心中嘀咕。
饭饱酒足后,兰斯洛表示要到外面吹风醒醒酒,便拎起了陶醉在身旁丰乳玉肤中的有雪,狂笑道:“姑娘们,大爷吹吹风就回来,哪个先脱光衣服躲进被窝的,等会儿重重有赏。”
在一片嗲声绮旎中,大步出门。
离开包厢,兰斯洛问明厕所方向,却反向而行,左绕右拐,到了妓馆的后花园。此处假山花丛,流水潺潺,树上有鹦鹉麻雀,碎石小径的尽头有个池塘,布置得很是典雅,兰斯洛迳自坐下,大口呼吸。
给凉风一吹,本有六七分酒意约有雪恢复了清醒,赞道:“老大,这顿真是过足了瘾啊!咱们先吃个饱,等会儿再去干他个饱,嘿嘿,兄弟已有好多年没尝到那滋味了……”
说着,他低声笑道:“大人物果然出手阔绰,我本来还以为您身上没钱呢,想不到……”
“你没想错,我身上的确是连一毛钱也没有。”兰斯洛道:“所以才挑妓院来吃饭,混淆人家的目标,开溜比较方便啊!”
“啊!那我等一下岂不是爽不成了?”
“明天一早就要跑路了,你这时候还在想女人!”兰斯洛道:“留点体力,等一下说不定还要杀出重围呢。”
“就算不想女人,也要想想兄弟啊,咱们俩空手回去,什幺宵夜也没有,怎幺对得起二哥、三哥。”
“你以为我是你吗?这种事我早想到了。”兰斯洛哂道:“你看这池塘里,那幺多鱼游来游去,肥肥的,顺手捉两条带走,回去就有得交代了。”
有雪一时间无言以对,愣道:“那……我们什幺时候溜?”
“等一会儿,你看,后面有几个家伙在盯着我们,摆明是防我们趁机偷溜的。”
“那当然,大哥您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到妓院吃霸王饭的吧!“花园僻静清幽,远处传来笙歌丝竹之声,映着辉煌灯火,尽是一片繁华景象,兰斯洛俯视池水,自己的身影伴着一弯弦月,在水面摇曳不清,瞧着这景象,他叹了口气。
“大哥,怎幺这两天我看你好象不开心啊!有什幺心事吗?”有雪道:“莫非是因为被逼着跑路,觉得这是奇耻大辱而叹气吗?这事没什幺大不了啊!照我说,你还真该学学我们雪特人,心里包袱少,多轻松自在。”
“不是为了这个。遇着了实力悬殊的敌人,暂时撤退以避其锋是正确的求生法,有什幺好可耻的呢?我才不要为了面子而去了命。”兰斯洛道:“我这趟来暹罗,原本是刺探情报,准备干一票大案子,但是现在与运宝礼队错过,案子是来不及做了,又莫名其妙与石家干上,现在要准备跑路,想起来自己真是一事无成,很不甘愿啊!”
这番想法困扰兰斯洛好一阵子,自离杭州以来已半年,除了组一个三流的盗贼团,武功、势力几乎毫无长进,很多事都不如预期中顺利,每每念及,颇感郁郁。
这次目睹了石家、东方家的财势、派头,自己不知道要努力多久,才能拥有;再加上酒意上涌,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一面说,自己也觉得可笑。明明是刚结拜了三名结义兄弟,但不是居心叵测,就是暗怀鬼胎,没一个可以相信,相较之下,有雪还安全一点,结果最后自己沦落到和雪特人谈起心来,想起来真是天大讽刺。
“我说大哥,其实你也不用太感慨,石字世家势力雄霸,大陆上谁不得忌惮再三,咱们几个人应付不来,这是正常的事啊。”有雪道:“何况,以大哥你柳一刀的威名,放眼大陆,任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乃至于荡妇yín娃,哪个娘们不是摇头怕怕,这又怎能说是一事无成呢?”
被提起此事,兰斯洛顿感浑身无力。入暹罗以来,就以这件事最倒霉,莫名其妙被当作大yín贼,甜头没尝到,弄得一身腥,假如真的柳一刀始终不曾落网,自己岂非要背负这恶名一辈子!
“做yín贼难道也算丰功伟业吗?”
“怎幺不算?能让一半的人类谈你而色变,这可是了不起的功业啊!”有雪正色道:“做yín贼有什幺不好?籼乞丐一样,想吃就吃,想办事就办事,逍遥自在,这种优渥的职业哪里找得到?大哥你该知足啦!”
荒唐的言语,却因为说话人讲得认真,兰斯洛反而不知怎幺回答,静默片刻,不觉莞尔,再看看有雪一脸正经表情,不禁大笑起来。
“老四,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啊!”兰斯洛微笑着,心里轻松许多。看这雪特人是那幺努力地想帮自己打气,如果还垂头丧气的,岂非辜负了这一番心意。
“去,你这雪特人真没见识。让一半的人类谈我色变有啥了不起,有朝一日,本大爷要盖一个好大好大的漂亮房子,把这件天笼罩的所有土地都做我的后宫,这才叫旷世功业!”
“啥!那我们不是没得混了?”
“你说什幺?”
“没……没什幺,大哥您英明袖武,雄才伟略,真是人类的舵手,天上的明星,伟大得不能再大了。”
“说得好!唔!后头监视的那些家伙还在紧盯不放,真是讨人厌……”
兰斯洛一把拉起有雪,大笑道:“好,为了纪念我们兄弟此刻的豪情,我们现在就一起对这池塘小便,气坏后头那些跟屁虫!”
雪特人素来粗鄙无文,大哥有令,更是不落人后,连忙拉开裤带便撒。只是,快意过后,有雪才想到问题严重。
“大哥,你不是说要捉这里的鱼回去吗?那现在……”
“糟糕!我全忘了!”兰斯洛惊呼一声,发觉后方有人靠近,一边暗喜计策奏效,连忙拉过有雪躲在假山后。
他原本计算,妓馆警卫看到两名恶劣客人破坏环境,一定会怒气冲冲地过来阻止,那幺只要自己躲起来偷袭,便可将入打昏,从容逃逸。哪知,这时竟有十几人一齐往池塘这边走来,看样子又不像警卫。
“七爷,已经把周围的闲杂人等赶跑,这里清静,说话不怕人听到。”
“众兄弟要记着,咱们行走江湖,最忌隔墙有耳,特别是这类妓院娼寮,那些婊子们都是不可轻信的,说话非得小心不可。”
为首一人说话告诫,旁边的人纷纷点头。藏匿在假山后的兰斯洛与有雪不胜诧异,冤家路窄,竟是碰上了石家的七太保,石存和。
兰斯洛与有雪出发后不久,倚卧在树下休憩的源五郎伸伸懒腰,两眼一睁,微笑道:“呵!做人的小弟真可怜啊,老大出去逍遥快活我却得熬夜劳动,真是差别待遇。希望老大等会儿真的会带宵夜回来。”
站起身来,刚欲举步,源五郎回头向树上笑道:“花二哥,兰斯洛老大他们出去逛街了,我现在要出去走走,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没等树上有所回答,源五郎又道:“不跟我一起去也没关系,但是,可千万别又偷偷跟来,口是心非,这样不好喔!”
话一说完,周围无风无息,眼前一闪,花次郎已面色冷峻站在跟前,寒声道:“你想去哪?”
“坐得气闷,随便上街去溜达溜达啊!花二哥不喜欢逛街吗?”
花次郎道:“废话少说,像你这种人三更半夜往外溜,一定没有好事,说,你要去哪?”
“别这幺说嘛!二哥。”源五郎笑道:“大哥和四弟去吃饭,小弟寂寞难耐,想上街看看夜景而已,你要是有兴趣,大可和我一起走啊!”
花次郎冷哼一声,并不多言,跟着源五郎一起翻出墙去。这小子奸滑似鬼,深夜行动必有所图,他不想蹑在后头窥探,但既然这打算被他发现,那便索性直接明跟。
出了藏身的贫民区,源五郎迳自往城中的主要干道行去,步履轻快,他将长发束在脑后,穿着男士衣着,不用担心给人误认作女子。
绝俗的俊美男子,立刻成为两旁行人侧目的对象,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偷偷瞧着他,再和旁边同伴窃窃私语,又一起脸红嘻笑。
始终在后保持一支距离的花次郎,看得不知该笑该叹。不可否认,源五郎的相貌之美,在男子中实为生平仅见,暹罗少女热情活泼,不少女子主动结伴凑上前去,邀源五郎进两旁茶馆小酌,想趁机结识,若非他熟练地婉转辞拒,真的要给弄至寸步难行。
(好家伙,这种脸蛋来跑江湖真是浪费了,那小子实在是……咦?)
在花次郎怀疑的目光下,源五郎忽地加快脚步,闪进旁边一条暗巷,往左一拐,又钻进了另条巷子,就这幺两拐三绕,最后在一条小巷停下。小巷尽头是另一条小路,而在那小路对面,是一栋极具气派建筑的后方围墙。
花次郎没来过这里,但却曾由正面看过那豪宅,那是暹罗城城主的官邸。
暹罗城是东方家的势力范围,换言之,这官邸也是东方世家在暹罗城的根据地。
“你在搞什幺鬼?逛街怎幺逛到人家家来了?”
“呵呵,因为我信奉着四海一家的崇高理想,就我来说,人与人之间的所有藩篱,都是不必要的拘束!”
“哦!你每次闯空门之前都对自己说这种话吗?”
花次郎冷笑着靠近,却看见源五郎伸手入怀,像是在找什幺东西。
“你又在做什幺?”
“逛特别的地方,就该有点特别准备,我忘了把人皮面具带在身上,花二哥你身上有吗?”
“我不用那种不干净的便宜东西,还会让我的皮肤过敏,恶心死了。”花次郎道:“怎幺?非得要人皮面具才敢做事吗?我瞧你武功不错,干脆直接破门杀进去,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花二哥说笑了,我又不是李煜,这样冲进去只有变肉酱的份。没面具有没面具的作法,我还有一个最古老、最笨却也是最方便的改扮方法。”
“哦!什幺方法这等神奇?”
“蒙面人!”
源五郎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丝质品,套在头上,展开身形,如燕投林,高速飞越小路,从那堵围墙上射过,进了墙内。花次郎暗叹一声,脚下发劲,随后追上。
“咦?花二哥,你不蒙面吗?”
“大丈夫来去光明,我既不做卑鄙勾当,当然不怕破人认出,为何要蒙面?”
“是吗?那到时候人家只追着你跑,可千万则怪我喔!”
花次郎一怔,源五郎已飞身而起,往官邸楼房掠去,他略一考虑,终是放弃了改扮的打算,紧蹑其后。
之前他与源五郎两度交锋,不仅吃了大闷亏,更连对方用的是什幺手法、武学路数都没看出,全中老大不忿,这次跟踪,其中一个因由就是想看看源五郎施展武功,推测他的出身。
果然,源五郎不再刻意掩饰,左闪右晃,在各树梢顶轻轻掠过,无声而快速地飞跃。花次郎在后旁观,只觉得对方身法飘逸灵动,潇洒至极,但在每次落足、改变方向的瞬间,会骤增为骇人的高速,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若非自己贴得够近,又刻意运足目力,说不定真会给这奇异身法甩开。饶是如此,也跟得大感辛苦。
(好邪门的轻功,江湖上闻所未闻,有点像我自鹿洞武学,叉有花家瞬息千里身法的影子,这人妖小子是什幺来头?)
心中有着明显的疑问,花次郎又怀疑起源五郎的来意为何?
暹罗虽非大城,本地也没什幺杰出人物,但此处既然是城主官邸,必然会有相当程度的守卫。可是看源五郎毫不停留,在房舍中穿梭前进,又将巡逻的东方家子弟时间算准,安然躲过所有哨岗机关,显然是热门熟路,绝非首次前来。
之前源五郎说过,他曾刺探过东方家的情报,难道此行也是要做同样的事?
花次郎纳闷着,源五郎已掠往主楼东侧的一处单栋楼阁,瞧那建筑款式,似是专门的会客厅,而十数名东方家子弟神色严肃,小心翼翼地把守巡逻,兼之灯火通明,要悄没声息地靠近过去,委实不易。
“哈!把守的这幺严密,一定有好东西,今晚没有白跑啊!”
隐约听见前方人的低语,花次郎暗自纳闷,这幺严密的把守,凭武力硬闯不难,但要在不惊动警戒的情形下偷渡过去,自己就大感棘手,不知道前头的源五郎会有什幺妙策?
这想法才一起,本停在前方数尺的源五郎,蓦地出现在身边,跟着又如羽箭般前奔,藉力掠回原来落脚处,足下不停,瞬间加速至肉眼难办的高速,身形一幻即逝,再看到入时,源五郎已藏身在楼阁旁一棵大树上,同这边招手。
(真见鬼!这究竟是什幺轻功?听都没听过!)
花次郎心中骇然,开始有些明白,源五郎为何能在自己之前两剑下毫发无伤。
适才一连串的极速移位,后跃、前飙,全在电光石火间,莫说场中十几双眼睛全都没察觉,便连自己这个特别留心的,也只勉强捕捉到些许残影,这等高速,委实匪夷所思,源五郎既然身怀此技,一身武功可能比先前预估还高得多。
要像那样飞身过去,不破警卫发现,花次郎自认没这本事,无可奈何,只好改向绕路,转了老大个圈子,好不容易才发现一个空隙,连忙窜过去,飞落在源五郎藏身的树上。
这棵树枝叶甚是茂密,又紧贴二楼窗口不过数尺,本来颇具雅致,现在却成了偷听的最好藏身所。
源五郎神情专注,侧耳聆听房内动静,花次郎也感好奇,凝神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