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白飞长呼一口气,抹去脸上雨水、汗水,缓缓调息,平顺胸口混乱的气息。刚才一交手,虽未受伤,但也给逼得气息不顺。主要可真是想不到,这魂天官求胜意志如此坚强,一招内就要分生死,看来,他是故意不闪,利用死前剧痛,令攻击力凭空再增两成。
再检视看看,果然就像想的一样,魂天官在决战前已服用过某种药物,刺激生命潜能,把全部精力燃烧化为一击;这类药物,相当昂贵,所以只有相当等级以上的人员才能配有,而效用上,便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吃下,也能爆发出近乎高手的一击,击出之后无论胜败,均是力竭而死。一开始便把自己逼到这等地步,对方战意之强、之坚持,真是令人悚然动容。
“可是……好像有什幺东西不太对啊!”
感觉上,这人武功虽然比杂牌的强,却仍是嫌低了些。刚刚见他以柴刀出手,自己着实吃了一惊,以为柴刀是奇形神兵,或是敌人内力惊人,哪知双方一交接,烂柴刀应声而断,魂天官也死得凄惨落魄,实在有失正规军的实力啊!
魂天官已殁,在空中监视的老鹰长鸣一声,在雨幕中飞走不见。
放弃思索,白飞忆起了本来目的,也便在这时,不远处响起女子惊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小爱菱的声音,不好!”听别方向,是在北面树林传来,白飞提气奔起,在最短时间内穿越树林,出林时动作放小,闭起一切气息、声音,想先窥视一下情形。
局面一如预料,是个明显的陷阱,在突出的悬崖一角上,有棵老树,树下倒了个像木马似的东西,而一条粗索由树枝上垂下,爱菱给悬在半空,放声呼救,只要绳索一断,她就连人带绳直摔下峭壁了。
“有什幺机关?”白飞心下存疑。这一类的安排,应该是趁来人抢救爱菱时偷袭,所以敌人必定埋伏在树林里,或是那棵树周围,而就目前看来,至少在表面上,树的周围没有人,而此树枝叶不密,也藏不了人。
“树干里?地下?还是树林里?”
倘使时间充裕,白家有几项独门功诀,来扫瞄周遭生命体,但悬挂绳索的树枝本细,现在已经岌岌可危,逐步断裂,再晚个十几秒,少女就要摔成肉浆了。
无暇思索,白飞猛提一口真气,纵身窜出,眨眼间便冲至树下,人未至,双手纷扬,十颗钢珠同时打穿树干、没入地底,却半点反应都无,显然无人在此埋伏。
“是藏在树林吗?”树干断裂,爱菱尖叫一声便往下掉,白飞赶个刚好,左手一伸,拉住绳子将人扯上来,眼角余光一瞥,确认应该没有易容,右手就要扯断绳索,放爱菱下来。
左手刚触及,忽觉绳索松软崩裂,心中狂叫不好,冷锋寒气已贴近手腕,百忙中弹出指间两颗钢珠阻截敌势,不料对方竟似早知有此一着,近距离错身闪过,刀光一挥,右手腕已多了道血痕。
白飞左掌还击,却仍不敢用力,施用柔劲迫开敌人,己身趁势后退,一着地,光剑立刻掣开,抖剑护住周身,面对前方敌人。
而在他的对面,所谓的敌人,当然只有“爱菱”。娇憨的俏脸蛋上,不见以往的烂漫笑容,而是满溢的杀气,因为伤了敌人而喜悦不已,右手握着的短剑上,血迹殷然,混着雨水,在剑尖凝聚成一滴滴的黑血落下。
“喂!你们大雪山可不可以别每次都在兵器上涂毒啊,好烦啊。”白飞颤抖着手腕,催起内力镇毒。他会的回复咒文仅能愈合伤口,却无法解毒,因此还是得用最传统的方法。
面对敌人,本来应该沉默地冷静观察,但白飞却选择话说个不停的战术。照白家人的说法,物体受到刺激,才会产生变化,所以刺激对手是争取变化的必然条件,这点,韩特也深得其中三昧。
白飞盘算着,现在的爱菱当然是迷失了神智,可要怎幺破解那就是问题,若说受到药物控制,她的眼神又异常清明,没有胡斩乱砍,这是什幺控制法呢?
以个人的战术来说,自己其实已做得相当不错,既估算了埋伏,又考虑到易容换人的可能性,却没想到还是中了招,真是棋差一着。
“唔嘿嘿嘿!我说过你今天一定要死的。”“爱菱”得意道:“我是魂天官!”
“什幺?!”
与先前樵夫同样的声调,魂天官阴阴地笑起来,“我叫魂天官,就是说我能让自己的魂魄自由转移。虽然我武功不强,可是却只有我能杀人,天底下没人能杀得死我,小子,你的武功不如韩特,却也是个麻烦,等我先把你宰掉,再用你的身体去干掉韩特。”
“说得和真的一样,你到底是杀手还是魔导士吗?”白飞嘀咕着,他知道武炼有种引魂入体之术,与一般魔法大异,是专门借助灵魂的术法,自己对此虽是一窍不通,但以此为基础,魂天官的话倒也不是太稀奇。
不过,这种对手让人很头痛啊,他如果能不断地换身体,那怎幺杀他也是无用;更何况他现在用的是爱菱身体,难不成再像刚才那样把少女一剑两断吗?而且,如果敌人开始使用那一招,那自己就真的要上吊了。
“唔嘿嘿嘿,小子,你别抖手了,这种蚀骨散是我大雪山秘药,凭你的功力是逼不出的。”以爱菱的声音,却发出猥琐笑声,听起来格外诡异,“别拖时间了,我们来把一切了结吧!”
魂天官挥剑抢攻。爱菱的身体虽无内力可言,但魂天官早针对自己长处下功夫,攻击全凭狠恶招式,一昧主攻,又快又辣,对自己要害挡也不挡,加上短剑上的剧毒,威力大增。
白飞右腕渐麻,知道仓促间难以逼毒,当下剑交左手,连点右臂数处穴道,光剑一撩,挺剑挡架。他左手使剑不便,兼之心有顾忌,招数全采守势,可魂天官对光剑避也不避,遇着剑刃,反而特意用爱菱肢体去碰,这样一来,白飞连防御也是极难,没几下便左绌右拙,险象环生。
“阁下武功高强,白某不是对手,今日告别,他朝再战吧!”既不能攻,又无法守,那最理想的办法只有逃命了,白飞虚晃一招,脚下连点,瞬乎间已飘身至三丈外,再一加力就要逸入树林。
“唔嘿嘿嘿!又是这种无聊的把戏!”魂天官作哨一声,树林里爆出连串巨响,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是几个一人高的圆石,压倒树木滚来,却是林中另有助手,推动预藏大石。但闻树木爆裂声连响不绝,不多时便要压到面前。
“怎幺又是大石头?”白飞暗叫一声苦,敌人终于用上了最麻烦的手段。要继续逃入树林并非难事,这种大小的石头,只要以光剑全力斩下,可以砍开一个,夺路而逃。但是,白飞敢打一百个包票,魂天官一定会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任由大石碾过,反正被压扁的又不是本体,随便再换就好了。
雨势更大,白飞看准一颗巨石来势,使尽全力往石上一蹬,当石头往后滚去,他也如羽箭般飙射出去,功力提升至最高,指掌并用,声势惊人;要赌这份强势,在魂天官有所动作之前,看看能否把他击昏,至不济也要把人撞开此地。
魂天官不愧是精于此道,白飞的算盘亦在他计画之中,当下也不还击,等白飞迫到最近时,再一呼哨,脚下地底又是连串爆响。
“万万不可!”明白敌人策略,白飞怒喝出声,强行再提真气,速度骤增,抢在爆炸力破土之前,一把揪起爱菱,势子不停,就此冲出崖外。
爆炸威力亦在此时显现,火药裂石,竟将方圆十丈的突出崖地一起炸掉,土石纷飞,夹着庞大冲击力往四周轰去。
白飞给这炸力从后一震,脑中登时晕眩,又连中了几下石块,狠狠砸中背部,鲜血淋漓,而胸口气血翻涌,已受内伤。他竭力维持头脑清醒,半空回身,想找借力处掠回,但地面一空,此时离崖边已有十余丈,人非飞鸟,又如何掠得回去。
千钧一发之际,见到原先那株崖边孤树正在下坠,立即解开腰带,只要挥带缠住孤树,有所借力,就有机会施轻功掠回地上。
“啊!”
“嘿!你今天是死定了,别挣扎,老老实实地让我再捅几刀吧!”
刚要挥出腰带,腰间已传来剧痛,低头一瞥,少女面上冷笑连连,正是魂天官出手袭击,一柄短剑没入腰际,只疼得白飞满头冷汗,和着雨水一齐滑下脸庞。
时机稍纵即逝,魂天官狞笑声里,孤树已坠得老远,追之不及,而白飞亦于此时力尽,真气一浊,两人笔直往下摔去。
“你去死吧!”
魂天官拔出短剑,全力再刺。白飞望着越来越远的崖上,长长一叹,不闪不避,任由短剑刺进小腹。
“哈哈!你死定啦!”魂天官喜出望外,却还想再作攻击,哪知短剑像给磁铁吸住一般,怎样都抽不回来。
“喂!闹够了吧!”白飞眼中,绽出前所未有的森冷神色,震得魂天官不敢妄动,跟着白飞重掌击下,立刻将魂天官打晕。
“对不起啦!小爱菱。”白飞皱着眉头,托剑上毒药的福,伤处只觉酸麻而无痛楚,倒是省了麻醉的功夫。他连短剑也无暇拔出,当下只是紧紧将爱菱抱在怀里。
无视于即将坠地的恐怖,白飞除了冷静之外,面上表情,竟是异常地温柔。搂着怀中的小小人儿,他低声说着。
“小心点,小妹,我们准备着陆了!”
呼呼风声、雨声不住刮过耳边,地下色彩逐渐清晰,一声巨响,两具人体终于与地平线接触了!
“奇怪,这边怎幺追也没看见,看来是追错边了。”在此都市最高的牌楼上,韩特迎着细雨,向四方眺望,既没发现爱菱,也没有看见白飞,一种不详的第六感,让向来嘻笑处事的他,也感到几分焦虑。
“没看到小白,他追的方向应该没错,可是怎幺看不见人,唔……他该不会跑出结界范围外了吧!”
这个推论让韩特不安,因为他知道越出结界的危险性,特别是在此刻。而原本应该冷静的人,如果做出这种不冷静的举动,那自己百分之百有应该不安的理由。
“真讨厌,好想找几个人来砍一砍。”韩特恶声恶气的自语着,然而,这时的他,绝非在开玩笑。对两名伙伴,特别是对白飞的担心,让他满身杀气,很想找些东西破坏来发泄焦躁心情。这时如果有敌人被他碰上,一定杀无赦。
蓦地,韩特眼睛一亮,站在高处果然是有好处,至少,容易发现一些平常不好发现的事物……或是人。
不再多浪费半句,韩特纵身往目标追去。
水的声音仍大,朦胧听来,若有风雷齐鼓、万马嘶鸣;可是,一曲轻哼着的小调,仍在耳畔回响,曲子的歌词是一种古老语言,听不出意思,但藏在柔和曲调中的那种深沉哀愁,则无论风雨声怎幺加大,都无法将它淹没。
爱菱醒了过来。
一醒来,立刻给眼前情景吓了一大跳。她还记得,自己不醒人事前,在草丛里看到了一双赤红眼睛;可现在,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岩里,有人生了火,外头一片昏天黑地,景物朦胧;雨下得好大,传来水声轰隆,附近一定有河。而在洞口,自己的木马给扔在一边,火光对面有个人影倚坐着,披头散发,轻轻哼歌,虽然在出声,全身上下却没半点生人气息。
爱菱吃了一惊,立即想往后退,可是身体整个僵住,四肢麻痹,一个转动不灵,仰头就倒,跌得像个滚地葫芦似的。
“唉唷!”
歌声顿止!
“嘿!是这个叫声没错……小爱菱,你醒了吗?”
几枚碎石准确地击在爱菱肩膀、腰肋处,将封住的穴道解开,准头没错,但力道却嫌大了些,击得爱菱好生疼痛,这代表发石子之人已不太能控制手劲。
认出了声音,甫一起身,爱菱立刻往前奔去。却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在记忆中,不管战斗有多激烈,白飞哥总会让自己保持一副优雅又整洁的俊逸外表,与血污臭汗绝缘;但现在的他,长发披散,面色憔悴苍白,几无血色,身上更是又湿又臭,看起来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颓丧。
“白飞哥,你怎幺这幺难看啊?”
“多管闲事的丫头,我的样子难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挺美的啊!”
什幺意思?难道自己的模样也很狼狈吗?
爱菱想找个可以照出样子的东西来看看,火光映照,却惊觉自己的外衣、长裤,不知何时给褪至洞内一角,身上仅着一件贴身内衣与短裤,光滑肩头与大腿整个裸露在外,少女娇小的玲珑体态,展露无遗。
“啊~~~哈啾!”尖叫到一半,给突起冷风一吹,立刻变成了个大喷嚏。
白飞扬手将一件干了的外袍掷给爱菱,微笑道:“穿上吧!全是骨头,半点肉都没有,我不会沦落到对小丫头有非份之想的。”声调仍有着平常的诙谐,但声音却有气无力,他伤得可不轻啊!
爱菱急忙穿上袍子,满脸通红,却讶然发现袍子上有几处染上一团血迹,再望向白飞,他将左手贴在腰间,发出微弱光芒,正在已回复咒文全力疗伤。
“白飞哥!你怎幺会伤成这样,是给大雪山的人害的吗?”
“是啊,伤我的人是一个迷糊的小浑球,可恶透了!”白飞没好气地回答。自己不是正职僧侣,而回复咒文自疗的效果不彰,两边一打折扣,疗伤的效果实在有限。这两剑上头抹的蚀骨散未算致命剧毒,行功一阵后已无大碍,真正麻烦的是刃伤入肉颇深,而短剑又是特制的放血刃,现在血行不足,无功可运,这才是头痛的事。
唔!与其说头痛,不如说头晕,因为自己此刻真的好晕,如果倒下,说不定就一睡不起了。
侥天之幸,山崖下有条溪流,因为大雨而暴涨,自己连续翻滚卸去大半坠力,连着爱菱一起摔入河中,顺水漂流。漂浮中偶然拉着一物,居然是那古怪木马,便攀着木马在水中浮沉,除了躲避河中岩堆,竭力维持清醒,还得全神照顾用腰带绑在背上的这个累赘,就此连飘了十余里,好不容易在有陆地的地方上岸。
之后,找了个凹陷岩洞暂避,先止血疗伤,吞药祛毒,再把爱菱身上的湿衣服全脱了个干净,为了担心她醒来后仍是魂天官,还得先点了她十余处大穴,防止万一。最后,满地难觅干柴,只好用珍藏的一块特异矿石,击碎后洒在其余普通石块上,施魔法燃烧。
当这些动作全做完,没力地贴在洞口,勉强监视着洞外一切,以防追兵,眼皮早沉重得睁不开,如果不是爱菱在此时醒来,说不定一累一阖眼,就此葛屁着凉也。
见到白飞面色如此,袍子上的血迹又那幺大一块,再笨也知道他伤势沉重,爱菱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绷带,便要给白飞包扎。
“是绷带啊!”
“是啊!白飞哥,你先把手拿开,我帮你把伤口包好吧。”
“不,等等,你先撕一块下来,帮我把头发绑好。”
“绑头发!”爱菱不禁哑然,这人真是怪毛病,这时候还要绑头发,难道外表会比伤势还重要吗?
“当然了,要我一直这幺披头散发脏兮兮的样子,我都快要吐了,最起码也要把头发绑好。”
在白飞的坚持下,爱菱只得如愿帮他绑发。托了白飞舍命保护的福,少女除了有点着凉,啥病痛也没有,动作俐落得很。绑完发,跟着就是包扎,见到伤口处散有腥臭,肌肉微烂,爱菱一阵恶心,不敢多看,急忙将纱布裹上。
“喂!小爱菱,和我说说话吧!”
“说……说什幺话啊!”
“什幺话都行啊,让我有精神一点,不然我等一下睡着了,就真的……没人再陪你讲话了。”白飞声音渐低,听得出来,他真的是很危险。
爱菱大急,也不知道该怎幺办,随口道:“那……那我自我介绍给你听好了,白飞哥,你可千万别睡喔!”
“听人说话睡着,我才不作这幺失礼的事,你有话就快点说吧!”
于是,爱菱烤着火,眼里瞧着白飞,将自己出生以来的大小事,一件一件地说出:自己的家世、理想,如何跷家,怎样和莫问先生旅行,怎样遇见韩特……由于心里慌乱,又是想到什幺讲什幺,所以没有任何保留,连自己是由一本手札学得技术、这次旅行黄金像来历有蹊跷、大雪山的目标尚有他人,这些以前或隐瞒,或没有时间说的东西,也全说了出来。就只隐瞒了赤先生与那天地下取货的事未讲。
白飞静静聆听,尽管仍是一副疲累欲毙的表情,但每当爱菱说到重要处,眼中仍神光炯炯,将入耳资料分析整理。当代七大宗门里,白字世家立足于雷因斯境内,受一众僧侣神职影响,所修练的内功在自我疗伤、生肌续骨方面,远非其他门派所能及。白飞才兼数能,默催内力、掌运咒文,双方面料理伤势,换做旁人,入此绝地又受重伤,早已在黄泉路上排队了。
透过爱菱的述说,白飞对许多事终于有了了解。他不知道爱菱口中的莫问先生是谁,但听起来,一定来头不小,不然就是与韩特交情不小。而爱菱的出身……嘿!隆·贝多芬的女儿,这件事如果宣扬出去,效果一定非同小可。
这也就解释了这女孩为何一心想成为创师,也的确拥有过人天分的理由,龙生龙,凤生凤,家学渊源啊!
“唉!你想学太古魔道怎幺不早说,我虽然会得不多,但好歹也在太古魔道研究院待过,教你一点基本知识有什幺困难的?”
这话半真半假,而且说得有点心虚,自己的确只能教些基本的。虽然说自认在这方面颇有成就,但看这女孩那天制作义肢的技术,自己事后研究,尽管一些零件都是现成,但要把这幺多高危险性的机件拼组一起,相互为用,只要设计与组装上稍有差错,别说当天那种规模的混乱,更大十倍的伤害都不止。自己万万无此本事,而这女孩却真的让机件在最安全的情况下启动了,换言之,她在这方面是真的有天分,之所以作不好东西,只是因为不得其法而已。
“真的?啊!对啊,白飞哥是雷因斯白家的人……”爱菱这才想起来,以前就听过,雷因斯的白字世家,当年最盛时,整个雷因斯太古魔道研究,都囊括在其势力下,白家先祖就是研究室的研究员,因为研究时有悟于心,转为创出上乘武学,自此开创了白字世家。今天虽说家族势力衰弱,但仍是这方面的翘楚。只是自己一直没想起来而已。
太好了,这样一来,有两个老师,相互参照,一定学得更快。
“我还记得,这木马是研究所的个作业。你设计的外表又难看,功能又贫乏,铁定不及格,立刻就被退学……”白飞瞧向横放在地上的木马,道:“呵,不过你作得倒还真结实,这样都没坏,速度还能快成这样子,我们那一届可不行……”
爱菱忽然想到,要是两个老师都要求自己骑木马当课,那一天课程下来,自己恐怕给摔得支离破碎,半条命都没有了。
“一直听我的,太不公平了,该轮到白飞哥来说了。”感觉自己说得太多,而眼前人的精神渐好,爱菱提出要求,她一直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大哥哥一样的男子。
“我嘛!没什幺东西好说啊,还是说那个吧!”
“哪个?一定很动听吧!”
“是啊,很动听,那是以前我在雷因斯时候听到的故事,这故事,我很久都没说了。”
白飞面上有一丝苦笑。凝视外头的雨幕,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虚渺,“你说,你的梦想是当好创师,这很不错啊,不过,这个故事的主角,他的梦想是要当个好医师。”
“医师?”
“嗯,他出身于名门望族,但是与主系血缘已远,只是个不相干的闲人。没有什幺实质好处,只不过沾了姓氏的光而已。而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就一起过世了,留下他和他妹妹相依为命……”
“这个人有妹妹啊?”
“就像你有老爹一样,这没什幺好稀奇的啊!”白飞轻笑道:“他们从小家境就不好,父母过世以后更糟,不过城里的神职人员看他们兄妹做事俐落,手脚干净,收留他们在神庙里打杂,还让他们受教育。他和小妹都很争气,入学以后一直拿到奖学金,每一笔钱他们都小心存起来,希望以后用来建立事业,证明他们出身不好的孩子,将来一样能扬眉吐气。因为这样,手机看片:lsjvod.om所以平常很穷,偶然吃块糖都高兴个半天,他小妹最爱吃的是雪花糖,每次放进嘴里都乐个半天,笑嘻嘻的样子就像你一样,脸上有个酒窝,很可爱。”
没听出话里的玄机,爱菱听得很感兴趣,“这个人的妹妹很像我吗?”
“轮廓是满像的,而且他小妹也和你一样,喜欢创造性的东西,只不过你是爱拼机械,她是爱种些花花草草。”白飞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不是因为乏力,而像是陷入某种古久的回忆,“她特别喜欢种花,把每朵花都当作宝贝,每次花谢了,都要大哭一场,有一次一个同学摘了她的花,她哭了整晚都不肯睡,一直闹着哥哥让花再长出来……”
“嗯,听起来,像是可以和我成为好朋友的人喔!”爱菱笑道:“等到这次寻宝结束以后,白飞哥你带我去雷因斯,我好想见见那女孩喔。”
“应该见得到吧……如果墓碑还在那里的话!”
咦?
惊讶间,白飞的声音继续传来,尽管平静,却听得出强力压抑后的不自然。由于是背着身子,看不见脸部表情,但从背部的轻微颤动,不难想像他此刻的面容。
看到这一幕,再迟钝的人也会有反应,爱菱晓得故事不单纯了。
“小妹的身体一直就不好,那个人当医生,就是想学好医术后不用求人,亲自治好妹妹的病。”白飞道:“他十七岁那年,神官们把他推荐给王都的总部,送他到稷下学宫深造。这是千中选一的难得机会,他高兴得不得了,只要能从稷下毕业,他就是流的医生,可以帮小妹治病了。”
话语突然停顿,爱菱的心紧绷得快要跳出来了,她知道,接下来的一定是重点。
“那时候,小妹的身体还算稳定,又有那幺多的僧侣、神官照顾,不会有问题。而他也有自信,七年的课程,凭他的资质与苦读,他三年内就可以学成,为了她好,结果,他不顾小妹要他留下陪她的挽留,到稷下学艺。”
说到这,压抑的堤防终于溃决,风雨声中,白飞的情感倾泻而出。
“结果事实是他错了,在他离开快满三年的二月,接到神官们的紧急通知,小妹的病突然转重,而且为了不耽误他,前几个月一直隐瞒,现在已经非常危险!他得到消息后用最快速度赶了回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那天晚上,外头的雨就下得像现在一样大,雨点拼命打在窗台上,而他可爱善良的小妹,她就这幺冷冰冰的躺在石台子上……”
高亢声调,配合着洞外轰雷霹雳、大雨滂沱,一字字都震撼着人心;而在这段话之后,男子陷入了沉默。
异样的沉重气氛,爱菱说不出话来,她不太清楚自己该在这种环境中,说些什幺话,用什幺样的表情、什幺样的态度,感觉起来,沉浸在回忆里的当事人,完全进入了一个专属的领域,那是不容许任何外人触碰的。
电光惊绽,一瞬间,爱菱隐约看见白飞的半边脸庞。那表情、那眼神,甚至连脸部的轮廓,都带着让人心悸的深沉哀伤。
“他看着小妹,心里在想,如果他早点回来,如果他不去稷下,那就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了,不,他甚至可以陪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放她孤伶伶独自上路,路上又黑又冷,她一定很害怕……”
白飞道:“后来,他一直在想,他去稷下,真的是为了想帮小妹医病吗?还是说,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自己的私欲,因为他知道,去稷下可以让他出人头地,不用再依赖他人而活,可以让他扬眉吐气,再也不必过那种见鬼的穷日子,因为这样,他遭到了报应,代价就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妹妹……”
故事完了吗?白飞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有毋须说出口的部份,直接冲击爱菱的心灵。
而洞内就此陷入一片死寂,良久良久,直到爱菱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她鼓起勇气,走近白飞。
“白飞哥!”
“嗯。”
“我觉得,事情会这个样子……我是说,你妹妹会发生这种事,其实不能说是你的责任。”
“你不明白。”
“我是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你这样下去不好,你妹妹,她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爱菱不知道该说些什幺,只好学着平时看过的一些戏剧对白,尽力去安慰面前这个男人,而一面说话,她的手也搭上白飞肩头。
白飞回头了。
而他这刻脸上的表情,则成为爱菱永生难忘的一幕。
她看到了一张精心炮制的鬼脸!
“哇~~~!!”
打死都没想到会看到这种东西,爱菱尖声惨叫,吓得连往后退,立刻跌成仰八叉。
而刺耳的狂笑立刻回响在耳际。
“哇哈哈哈,你是这个故事第六百七十三个受骗者。”扶着石壁,白飞捧腹大笑,“你刚才的表情真棒,不枉我装动作装得那幺辛苦,唉!怎幺,你还真的以为我有妹妹,故事里的人是在说我吗?哈哈哈,笨蛋就是笨蛋,这幺容易就上当了,哈哈哈……”
笑声爽朗而愉悦之至,与刚才的的悲怆神情判若两人,爱菱呆了片刻,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又羞又气。
“你刚刚说的全都是骗我的!”
“那当然,像我长得那幺英俊,当医生岂不是好浪费,要当也去当演员,专门骗你这种看戏看入迷的小傻瓜,哇哈哈哈,笑死我了。”眼泪从眼角淌下,如果是刚才,爱菱一定以为他伤心而落泪,可是现在,白疑也知道那是什幺眼泪。
“你一点良心也没有,我刚才真的为你好伤心呢!”爱菱羞愤交加,奋力举起脚边的石块,就往白飞砸去。
“唉唷!别气别气。”白飞躲过石块,笑道:“别这样嘛,我是伤者,要保持愉快心情伤才好得快,捉弄你一下也没什幺啊,而且,我已经想出对付敌人的方法罗。”
“真的?”爱菱止住追打动作,等候白飞的下句话。
白飞一脚将木马拨立,动作干净俐落,全然没有受伤势影响,“我伤势已愈,普通的小角色还不放在心上。我刚刚看过了,这木马还能动,你等会儿坐上它,往城里的方向冲,敌人如果看到你就会追出来,以这东西的速度,他们一时之间追不上你的,而我会跟在你后头,趁着他们被诱出来的机会,把这些家伙全部解决掉。”
爱菱看看白飞,腰间的绷带上仅有淡淡红色,出血已止,如果白飞的回复咒文像他说得那幺有效,里面应该也长出新肉,和人动手自然没问题。那幺他的计画呢?嗯,被人当成诱饵,好像有点危险。
看穿爱菱心意,白飞笑道:“不然倒过来,我骑木马当诱饵,你负责把追我的敌人通通解决。”
呃!看来自己没什幺选择余地了。
爱菱凑近头去,再看看白飞伤口,哪知才一靠近,给白飞悄悄弹出尘屑扑在脸上,立刻就泪眼汪汪。
“哇!你又在恶作剧。”
“哈哈哈,笨就是笨!”
两人打闹成一团。
对于白飞的故事,爱菱仍有些许无法释怀,几天后,她找个机会问韩特,“白飞哥以前想要当医生吗?”
而韩特先是惊讶一阵,立刻爆出大笑。
“什幺?他对你说了那个姊姊妹妹的故事啦!哪个本?”韩特大笑道:“那是我和这小子以前泡妞用的手段,如果女方年轻,就说妹妹;比我们年纪大,故事就说姊姊。如果外头天气好,就说死时是大晴天,天气不好就说下大雨,靠我们两个的精湛演技,当年不知风靡多少女性,咦?他对你说这玩意儿干嘛?他想泡你?不会吧,这小子一向对美人很有品味的,怎幺会突然恋童起来了,古怪!我找他问问去。”
这个毫无浪漫情怀可言的回答,彻底让爱菱死心,自己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倚着石壁调息养神,白飞看着爱菱,她正对着火光,神情专注地调整木马,预备进行自己的计画。
“咳!”
一声咳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形下,白飞用手捂住嘴巴。
“白飞哥,有事吗?”
“没有,你继续吧!”
摊开手掌,掌心里温热的液体,却是参杂青紫的诡异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