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星辰隐去,晨光熹微,刺得凤千逸眼痛。一夜未眠,眼下淤青变深。新兵们走出营帐,见凤千逸这般落魄的模样,嗤笑出声。
“哼,平日神奇些什么。还不是栽倒了老子手里。”余探走到凤千逸面前,耀武扬威地看着凤千逸,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凤千逸眼睫微颤,忽略了余探言语间的讽刺。即便是绑着,也是清风峻节,不显狼狈。
凤千逸彻底地无视让余探心中窝火。好似你蓄力一击,打在棉花上。再大的力道也是枉然,怎么打都不会伤害到对方。况且众新兵都在场,今日凤千逸不将他放在眼里,明日就会有许多个凤千逸,照样学样。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余探动手,“啪”地在凤千逸脸上甩下一耳刮子。凤千逸手脚被缚,毫无反击之力。
“啪”又是一掌,凤千逸头歪了歪,嘴角溢血。睫毛下掩了一双寒气森森的眸子。
新兵中胆子小的只敢远远地看上一眼,叹一句,可怜。
打了两下余探解了气。凤千逸双手被绑,无法还手。再打下去也没什么乐趣,便收了手“你小子,给你余爷爷记好了!”
小林站在远处,一言不发,沉默地回望着凤千逸。愧疚、羞愤、不甘的情绪在心中积聚,久久不散。松了的拳头用力收紧,“呀!我跟你拼了。”捏着拳头,嘶吼着冲上前来,挥拳朝余探脸上打去。
余探不躲,反而迎上前去。邪气地笑看怒火冲天的小林“打呀!”他低下头来,将自己的脑袋送到小林身前。指着脑袋,十分嘚瑟说“打呀!来,朝这打!”
凤千逸本身有罪,人人可辱,可打,可骂。可小林这一拳头下去,意味则全然不同。私下打架斗殴在军营中是重罪,要送命的。
口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凤千逸回神。目光落在小林身上,幽深,不可拒绝的强硬。
小林胸膛起伏不断,悬在空中的拳头止不住的颤抖。双眼通红狠辣,齿贝紧咬,像是发了疯。
不知好歹的余探继续刺激,直起身来“打呀!你倒是打呀。哈哈哈,怎么?不敢了?”
几日惨无人道的训练让新兵们感到枯燥压抑,眼下情景,让他们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教场上笑声不绝于耳。有人大笑,有人冷笑,有人讥笑,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余探狞笑着,低声对小林道“你就是个懦夫,只会拖累别人的懦夫!”
小林红着眼,高悬空中的拳头对准了余探,下落一分。疯魔到极致,吼道“我不是懦夫,我不是!”
千钧一发,绑在柱子上的凤千逸咳了一声,鲜血从喉咙处涌出。小林闻声,立即抬头看着凤千逸,犹如溺水之人寻到了一方游木,得到解脱。
最终小林的拳头没有落下。哨声响起,新兵们就要到前面去集合。
余探昂着头,高傲地瞥了一眼两人,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
众人做鸟兽散。须臾,围满了人的教场空了一半。小林呆呆地站在凤千逸旁边,涕泗横流。“宋大哥,我。”
凤千逸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淡淡道“在绝对实力的面前,要学会低头。”
小林要道歉的话卡在喉咙中,难以下咽。他们现下的处境危机四伏,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他们,想找机会除掉他们。小林方才的做法非但于他们的境地毫无功效,只会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哨声停,还未到场者,七十军棍。”凤千逸出言提醒小林。
小林擦干眼中晶莹。看着凤千逸,他脸色苍白,四肢被绑,依然平静如初,好似天大的磨难都撼动不了他眉间的坚毅。他的平静让小林纷乱的心有了归处。“宋大哥放心,小林不会再惹事了!”
少年背对着他,一边朝教场赶,一边抹干眼角的泪。 这一路北上,杀手层出不穷,刀刀夺命。他曾猜想这些杀手的来处,不过两个地方一是凤府,二是崔家。他再也不是凤家大少,而是边疆一名普通的侍卫,他是宋逸。凤千逸看着狂奔的小林,几月来的压抑消散无踪,心境得以勘破。
三日时光不过弹指之间,对宋逸来说却是煎熬的三天。余探的侮辱打骂,崔拓的威逼利诱。而宋逸的屡次拒绝,让崔拓恨上加恨,放任余探折磨他。天不亮就得挨上一顿鞭子,入夜后再将伤口挑破,用冷水和盐淋上一道。
三天下来,宋逸脸上挂彩,浑身淤青,人形憔悴。衣裳血渍斑斑,皮开肉绽。众人摇头,宋逸恐难活过三日。感叹之余,对余探的敬畏得同时多了害怕防备。
宋逸心智坚韧,到了第三人已是强弩之末。傍晚十分,宋逸被人扶进帐篷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吓得与他同住一屋的于邵跳起身来。宋逸躺在草席间,秀眉皱着,面色潮红,眼下凹陷,不成人形。
于邵伸手去探,还有呼吸。这人也是可怜,无故被小林连累,受了这许多苦楚,还能活下来,不由心生敬佩。将棉布用冷水浸湿,敷在宋逸的额头上。
于邵拉过被子将瑟瑟发抖的宋逸盖住,此时天色已晚,药堂闭门,他拿不到药,只能祈祷宋逸能撑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