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余蓓真的和他坚定不移地站在一起,为了让他不至于打退堂鼓,回家第二天晚上下班,就把魏凌允抓去了家里。
之前他也经常去,但身份定位始终模模糊糊暧昧不清,这次倒是挑明了,男朋友的头衔还没得到过余家爸妈认定,就直接跳级成了未婚夫。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父母说的,魏凌允进门后喊完叔叔阿姨坐下,就觉得氛围不对,一下子紧张到手心都在出汗。
余叔叔近些年已经很少在家里抽烟,这次却点上了一根,余阿姨虽然在皱眉,但也没让他掐了。
余蓓没嘟囔爸爸,进门换好鞋,就过来坐在魏凌允身边,搂住他胳膊,靠得很近,宣示意味十足。
余叔叔夹着烟拉过茶几边的垃圾桶,往里磕了磕烟灰,寻思了半天,扭头小声跟妻子说了两句悄悄话。余阿姨眉头皱得更紧,嘟囔了一句:“这不好吧?”魏凌允心里顿时就是一紧。
余叔叔叹了口气,把烟放到嘴边,没抽,又悬在膝盖边,晃悠了一会儿,抬头说:“小魏,要说啊……叔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两家这关系,我看有话就别憋着了,我直说吧。”魏凌允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来,下意识抓住余蓓的手,说:“叔叔你说,我听着。”没想到,余叔叔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放到茶几上,推了过来。
魏凌允傻了眼,“啊……啊?”这什么意思?让我拿了钱滚蛋别再骚扰蓓蓓吗?
余叔叔神情有些局促,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你看这个事儿吧,我跟你阿姨也没经验,跟街坊打听吧,又有点拉不下脸。再说,这一家跟一家的习俗不一样,犯不着问那帮老碎嘴子。”“嗯。”魏凌允完全懵了头,之能讷讷应了一声。
“我听蓓蓓说了,她跟老魏两口子一起回你们老家那回,就拿了见面礼。那你这第一次换身份登门,我们也该给你准备个见面礼,是吧?”余叔叔神情尴尬地抓起那叠钱,“小魏,叔叔阿姨跑了好几个地儿,实在是蓓蓓说得忒突然,我们没买着红包,你就直接装兜里吧,都是自家人,别玩那么虚的了。”“呋呋……”余蓓扭开脸,抿着嘴用鼻音憋着笑了两声。
魏凌允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没这个说法吧?我没听我爸妈说过,而且这么算,他俩也还没给蓓蓓呢。”“那就是他跟嫂子的事儿了,蓓蓓去你家再说。”余叔叔硬把钱放在他手里,“我这儿抹不开脸问,也不知道咱这地儿一般见面礼是给多少,这是两千,你拿着,回去跟老魏说清楚,给蓓蓓别比这多,自家孩子,一视同仁,都一样,啊,都一样!”推让几下,魏凌允涨红着脸收进兜里,不过比起刚进门的时候,确实不那么紧张了。
作为男友……啊不是,作为未婚夫登门,他最大的压力就是怕余蓓父母不认可,没了这个顾虑,他作为这家的常客,可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
余叔叔回去原处坐着,旁边余阿姨给了他一肘子,小声嘟囔:“都跟你说了找点红纸包一下,直接给钱多难看啊。”余叔叔嘿嘿一笑,弹掉烟灰,往前一探身,“小魏,孩子结婚呢,是两家的事儿。大的问题,回头咱们两家人坐到一起,吃着饭,慢慢谈。今天就不多念叨了,我就说一点,你仔细听好了。”魏凌允赶紧扶住膝盖,正襟危坐,“叔叔您说。”“将来一起过日子,不要让蓓蓓哭。”余阿姨照他背后就拍了一下,“你个大老粗突然文艺啥啊,蓓蓓那有事儿没事儿就掉泪的,你让人乐乐咋答应?”她抢过话头,“乐乐啊,叔叔阿姨的要求很简单,你俩……这么多年了,都挺好的,将来呢,希望你们一直都能好好的。蓓蓓被我从小惯坏了,这个不会那个不行的,将来生活里有了磕磕绊绊的呀,你稍微让着点儿她。她真过分了,你跟阿姨说,阿姨训她。”魏凌允的眼眶已经有点酸,点头认认真真表态了一通,跟着双手握紧,说:“余叔,阿姨,我……我家……这个情况,您二位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别,别别。”余叔叔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俩孩子别操心这个,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大人都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搬砖扛水泥去。”余阿姨满脸无奈,“你咋说话的,不会说就抽烟去。乐乐,你们家的情况,我们当然知道。但更重要的是,你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你对蓓蓓怎么样,我们更知道。这不是以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再怎么说,你们结婚也不可能需要担心吃穿吧?你一个大学生,有脑子,肯吃苦,暂时没工作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钻牛角尖,你是什么人阿姨难道不清楚吗?你都不舍得让蓓蓓做饭。”不是,阿姨,这个是误会,主要还是不敢,健康重要。
结果,这一晚上下来,魏凌允除了拿到见面礼两千块,什么大事儿也没定下来,但又和定下来了基本没有分别。
毫无疑问,他和余蓓的婚事,不太可能有来自父母的阻力。
唯一的阻碍,大概就是他家当前的状况了。
这周六,就是双方父母见面的日子……(五十一)尴尬的是,两家大人没让小两口参与。
两对未来亲家找了个小饭馆的包厢,就把俩孩子扔家不管了,让他们自己吃饭。
魏凌允蹬着车子跟余蓓去以前的老校区门口小吃街怀念当年的牛肉板面,顺便消解一下紧张情绪。
不过收效不大,手一抖醋都倒多了,干脆让老板又多加了一堆辣椒,他一边跟余蓓闲聊,一边吃得哈哈抽气。
吃饭溜达了一会儿,送余蓓回去,家里还是没人。
魏凌允忐忑得满脑门冒汗,她看着还以为热,只好开了家里窗户让暖气为世界做贡献。
等到九点多,余家爸妈还是没回来,魏凌允只好先回家。
将近十点,他接到电话,下楼扶老爸上去。
他爸喝多了,听说余叔那边也差不离,就是担心余蓓搀不动,保持在了能自己上楼的程度。
安置好醉醺醺的爹,扶着他拍背顺气等他吐完,清洗了盆子给他换好衣服,魏凌允才算是能坐下听妈妈说最后的结果。
当然,婚事定下来了,下周末,魏凌允一家带着他爸一个同事作为主管,登门下聘,新年之前找好办婚礼的酒店,把订婚宴办在那儿,顺便试菜。
婚礼暂定次年劳动节假期,明天余叔开车过来带小两口去算个好日子,让他俩提前把证领了。
婚礼前这大半年,抓紧时间解决魏凌允的工作问题。
这就是商谈的结果。
魏凌允听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妈,这婚……怎么结啊?”“领证,拍婚纱照,找好酒店找婚庆公司,到时候不用你操心,都有人安排,你照着办就行。”“不是,妈,我是问,这婚……结在哪儿?新房呢?”他妈妈有一会儿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又好像两者皆有。
她愣愣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乐乐,你余叔老房拆迁补的那套,已经交钥匙了,本儿上写的蓓蓓的名,要的时候为了大点儿,亲戚朋友间借了十来万。老余的意思,你两口子住着,慢慢把那笔钱还了……就行。他们两口子已经在联系熟人,下个月就开始装修,跑跑味儿晾一晾,肯定赶得上。”“妈。”“嗯?”“我……我要是说我心里不舒服,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不知好歹啊?”“嗯。”她点点头,“不管你怎么想的,憋着。蓓蓓这样的媳妇儿,是老天爷赏的,你闹别扭,就别认我这个妈。”“可是……”“你可是什么?”他妈妈一扭脸,瞪着他,“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你矫情,那你现在拿出钱来咱们家去买个新房子啊。我不想弄个漂漂亮亮的三间半给你把蓓蓓娶回家吗?我起早贪黑进货做买卖为了谁?不就是你这个儿子吗!蓓蓓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可真有出息,北漂住地下室吃咸菜挂面豆腐乳去了?你打算吃几年给你媳妇省出一套房啊?你以为人家水灵灵的大姑娘没人要只能等你?你知道蓓蓓单位多少人打听她吗?连以为她是我干闺女那个曹秃子,都问我能介绍一下让他侄子见见不。”魏凌允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摁住心里那股拧巴,噼噼啪啪在脑海里抽耳光。
“这阵子你就忙婚事吧,蓓蓓要上班,装修的事儿你多盯着点,等忙完……你看看怎么安排未来。”他妈妈一脸疲倦地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好面子,但真正的爷们,不是跟你舅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甩钱,除了养家屁也不管,还觉得贡献大老子天下第一。你看看你爸,他单位效益不好,我开店养家的时候,他闹别扭了吗?甩脸子了吗?”“两口子一起生活,要互相扶持。你爸忙的时候,我做饭收拾家,后来我忙,他闲了,现在不就是他做饭收拾家?家是搭起来的,别老跟个古代人一样想着当什么一家之主,和和气气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而且就蓓蓓那脾气,难道你住了她的房子她就能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你对她这点儿信心都没有?”“行了,别整天瞎想。早点睡吧,没事儿她下班时候多去接接她。她单位领导挺烦的,弄得她压力不小,这才是你该表现的像个爷们的时候。”可惜的是,那问题根本没轮到魏凌允去解决。
因为余蓓从下周开始,上班就戴着订婚戒指,见人就公布被求婚的消息,直接给自己断了所有行情。不知道是不是这拒绝的方式过于生硬,忘了给做媒的热心大姐们留余地的缘故,之后余蓓又被调去试用期时候就在干的抄表,在那个一般新人最多呆一两年就能熬回去的位置,一下子干了五年多。
但她真的完全不在乎,跟闺蜜逛街买了舒服的软底鞋,保护好魏凌允格外钟爱的小脚丫,就自得其乐地溜达在小区楼里,重复着没什么创造性的工作。魏凌允有时候想劝她,她还觉得忙半个月闲半个月的节奏挺好,让他狗咬刺猬无从下嘴,只好继续默默按摩小腿。
一月初,新居正式开始装修。这个月的第一个吉日,魏凌允跟余蓓起大早去民政局排队,领到了象征着关系发生质变的那两个小红本本。
作为庆祝,俩人一起在商场后面的路边摊吃了一顿麻辣烫。
热腾腾的蒸汽后,余蓓笑着扬起小脸,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小声说:“诶,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叫你老公啦?”“这有啥不可以的,人好多谈恋爱时候就开始这么叫的了。还有在网上老公老婆乱喊的呢。”魏凌允笑着拿了两串她喜欢的鱼豆腐,给她扒到芝麻酱里,“我还是喜欢喊你蓓蓓。”“为什么呀?”“老婆总觉得把你喊老了,你看着这么小,穿校服都能混进母校去。”“哪有。”她笑着插起一块海带,塞进了他的嘴里。
和余蓓的兴高采烈不太一样。魏凌允高兴,但心里那点别扭,始终还是没有消散。
晚上在电脑前搜索各种本地招聘信息,挨个投简历,等面试通知等不到,心里难免烦躁。不知不觉,他又捡起了大学时候玩过一段时间的游戏,但没时间也没心情下副本,只是在湖畔镇烧着点卡钓钓鱼,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发呆。
这段时间,每夜入睡之前,他都辗转反侧,想很多事情,想得头昏脑涨,然后勉强入睡,全部遗忘。
他常上的论坛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涯。
天涯的情感天地其实有不少能让他找到共鸣的先例,但那里混迹的女性用户对类似事情给出的回馈远远谈不上友好,虽然不如嘲讽凤凰男那么卖力,但吃软饭的标签贴起来绝不会客气。
而另一个和游戏挂钩的论坛虽然男性用户为主,他一样没勇气跑去大旋涡提问,说自己没工作和女友要在女方的房子里结婚该如何调整心态。
那边的朋友大概会当他是在变相炫耀直接召唤版主。
就在魏凌允时不时浮现的纠结情绪中,婚礼的进程有条不紊地继续推进。
酒店找好之后,订婚宴正式补办,两边家长的亲朋好友坐了三桌,感觉就像是婚礼的预热。
年前余蓓就已经看好了几家拍婚纱照的地方,打算新年后就跑一跑比比价钱。
新房渐渐成形,他跟着看家具,转得晕头转向,偏偏余蓓还总是让他拿主意,而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关注样子还是价钱,两天逛完东西挑好,嘴角就起了燎泡。
过完年,新居的卧室里进了全套家具——余家出的钱。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魏家父母东拼西凑弄来的彩礼交到了余蓓手上,准备为家里购置电器。
这个周六的傍晚,转了一天电器的两人就近到新房里休息,已经有了小家样子的爱巢让余蓓眉开眼笑,躺在床上面滚来滚去,拉着他的手念叨,说她爸正在挑车当陪嫁,想跟他商量,让他趁着有空,去把驾照考了。
余蓓大学毕业前的乱考证时期已经拿了驾驶本,但是胆子小,至今上路经验为零,家里将来要是有车,毫无疑问是魏凌允的责任。
魏凌允后仰躺在床上,把胳膊递过去让她枕着,犹豫了一下,说:“过后吧,我……这阵子可能没空。”“嗯?你面试有合适的了?”余蓓一骨碌就翻到了他胸前,很高兴地看着他。
“不是,都……不太满意。但我妈最近腰疼,她忙了半辈子,我想跟她学学,替她去开那个服装店。”她愣了一下,小声说:“你不是……不爱干那个吗?店里主要卖的还是女装,你行不行啊?”他笑了笑,掀起衣服捏了捏肚皮,“不行就学,学不会就拼,你瞧我这阵子闲得,都快有小肚子了。到时候你一看,我才刚领证就中年发福,反悔怎么办?”“才不叫发福,你这都比大学时候瘦。我都觉得硌得慌。”她一边说,小手就一边在他衣服里头摸了起来。
魏凌允以为是要嬉闹,可对上余蓓湿润的眼神,才猛然意识到,回来之后,事情发生了这么多,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和她,竟然一直都还没亲热过。
“你……是不是想?”他左右看了看,虽然被褥还不齐全,但应付一场应该问题不大。
“你不想啊?”余蓓的音调都透出了一股娇媚,“今天晚点回去……好不好?”“好。”他笑着抱紧她,翻身将她吻住。
按说,这是她第一次喊着他老公与他做爱。
她也非常投入,非常兴奋,甚至少有的仅靠体内的活塞运动就到了高潮,在空调的暖风下愉悦得通体发红。
魏凌允卖力地动着,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无法形容的淡淡失落感弥漫在心头,让肉体的舒畅都被干扰,消散。
他不知道自己动了多久。
他只知道,他出了很多汗,到最后也没射出来,就那么在她一如既往销魂紧凑的里面,动着动着,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