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贾氏到底想了什么法子,终究还是说动了林如海千里之外上了一本为荣国府求情。正好那奏本拿出来时,云臻也在跟前,皇帝便把奏本拿给云臻瞧了,问他,“你觉着如何?”
云臻想了想,实话实说,“大约还是我岳母大人的意思,先前去跟儿臣媳妇说了,儿臣媳妇也没答应。岳父到底还是没拗过岳母,才会上了这本子。说起来,都是至亲骨肉,也不是谋逆zào fǎn的大罪,求一下情也是情理之中!要说赦不赦,不还是看在父皇?依儿臣的意思,贾政这人虽迂腐到底,却也不失方正,不如叫贾政袭了这爵也可。儿臣岳母这般东奔西走地,不也是为了老太太赡养的事吗?不肯叫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还流离一番,也都是为人子女的一点子孝心。”
皇帝皱眉想了想,“你这话也实诚,那就瞧在安嫔的面儿上,朕就暂且把这爵位安在贾政头上吧,前儿有人还在向朕荐贾政任江西粮道,你觉着如何?”
云臻道,“粮道不是人人都任得的,贾政此人虽自诩读书人,却不通世务,单看他不能齐家便知,此人在世务上头无法独当一面。儿臣不觉得他能当此任。”
安嫔小产,身子一直时好时坏,入了冬之后,彻底就崩了下去,身下血不止。黛玉进宫去给荣妃请安的时候,去瞧了她,见她身上已是瘦得尽了,二人素来又是不合的,相对无语,黛玉便寻着些话安慰一番,“娘娘还是该想开一些,平日里愁思太过了,便是服用了药也难得有效用。”
安嫔道,“你在荣国府里也住了好些年了,如今,虽说陛下还没有下旨收回那屋子,也不知他们能在那屋里住几天。你便是不看在老爷和太太的份上,只看老太太也该伸出一把援手。可怜我是没用了,我说去求求陛下,连身子都动不得……”
黛玉心头那点怜悯之情已是烟消云散,有些无情地道,“娘娘还是安心养病的好,少去逼迫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两府落至今日这般,焉知不是因了娘娘之故?”
安嫔不由得咳起来,唇角也流出血来,抱琴在一旁心疼不已,道,“娘娘好歹也是秦王妃嫡亲的表姐,何至于如此?”
黛玉嗤笑一声,“娘娘一心为的是谁,彼此心里都有数。当日,原说是要让娘娘出宫去的,又是谁,因了何事,许了什么,娘娘才又留在宫里的?这些话,我们暂且不提,在这宫里,娘娘又何尝还记得我是娘娘的嫡亲表妹呢?”
黛玉牵了牵裙子,安嫔瞧去,一条凤凰八宝连云锦织边裙,满绣百鸟朝凤的绣鞋,上头颤巍巍两颗拇指头大的珍珠,逼人的荣华富贵,安嫔顿时心头疼得厉害,又听见她说,“当日,皇上虽说允宫中椒房可出宫省亲,两府之上,那般巍巍赫赫地建起大观园,花了多少银子,娘娘正月十五回去,可又待了几个时辰?那银子花得海一样,最后落下了多少亏空?”
“只怕,娘娘这些年在宫里,太太朝娘娘贴补也不少吧?”黛玉一声冷笑,“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也不知是因娘娘在这宫里太不得宠,抑或是娘娘也没一个好哥哥好弟弟做那好国舅,这些年实在是没看到沾了娘娘多少光?”
安嫔只差点被她气死了,一肚子刻薄的话,此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咳得喘不过气来,吐了好大一口血,指着黛玉,“你不过是看我没有个皇子傍身,你才如此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