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将煮沸的泉水浇入玉壶中,眉头深锁、满面薄怒。
诸葛弈摆弄着一对雕龙杯,和田暖玉如羊脂油膏,又似小姑娘白皙娇嫩的肌肤,指腹细细滑过胜于绸缎的柔。
“栗闫氏夫人殁了多久?”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让阿伯怔愣,薄怒的脸微微僵滞,“主人,你在问谁?”
“栗锅子的原配夫人栗闫氏,海棠的母亲。”
“哦。”阿伯伸出一只手数指节算算,说:“五月余。”
“一百六十八日。”
诸葛弈道出一个精准数字,修长手指间的暖玉茶杯顿时失了把玩的兴致,放回桌上让阿伯斟满茶,怅然道:“天空浮云,风吹过消失无踪,谁还记得它的模样?往事如云,时过境迁,人们会淡淡忘记。”
“主人的意思是小主子等不及要出手了?”
阿伯心脏忽然狂跳,老眼中点点希翼的光亮让他变得神采奕奕,不见刚刚那隐忍的怒。
诸葛弈浅啜半口清亮微绿的茶汤,淡淡地说:“她隐忍太久,终于将权力握于手中,怎会继续忍下去?八大氏族的人太轻视她的倔强和才智,以为出身贫贱的小姑娘会有多大的才能?”
“所以主人没有阻拦小主子,甚至推波助澜逼莫族长放弃莫三姑娘,让莫族长和闫大公子不敢再打小主子的主意?”
阿伯恍然大悟。原来主人在以行动炫耀他可劲的护犊子,谁拦着逼谁死,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想想也是,小主子拜三师大礼的喜日子,莫三姑娘和周姨娘闹腾出这么一场糟心事儿,主人没直接下令打死她们已经很给莫族长面子啦。
放下玉茶杯,诸葛弈拿出常常把玩的寿山石,说:“别小看一个十岁的孩子。她从小生活在苦难中本就比别家的孩子要思虑得多些,又是个有勇有谋有主见的。成为奉先女之后数次遭到谋害,甚至各府的夫人们恨不得把她牢牢控制为傀儡。她呢,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非但没有屈服于威势之下,时强时弱、动静相宜,把瓷裕镇的权贵们耍得团团转,最后敢怒不敢言。”
“也是因为小主子能担得起重任,成为主人手中最锋利的刀?”阿伯又添满一杯茶,递到诸葛弈面前,疑惑道:“老奴不明白,小主子为何偏把莫三姑娘嫁入闫氏中zhèng fu呢?这不是明摆着帮闫氏族拉拢莫氏族,让他们借力变强吗?”
“一会儿她来了,你自己去问。”
诸葛弈心情大悦,看着一套和田暖玉茶具也来了浓厚兴致。
“秦五爷送来的这套暖玉茶具真不错,明日你去库房把司族长送来的那对南青花儿梅瓶用螺钿漆盒装好,派个妥当的人送去镇郊的秦氏庄子。”
“主人真会做买卖,这套暖玉茶具是御贡之物,那对南青花儿梅瓶才值几个钱?”
阿伯偷笑,突然听到头上的屋顶传下来微不可闻的声响,他立即闭上嘴巴,指指屋顶。
主人,小主子又来爬屋顶啦,你要不要上去抓来打屁股?
“你去把她带来。”
诸葛弈莞尔,今儿心情好就不追究她的顽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