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气呼呼的数落叛变的小女娃,貌似一句无伤大雅的抱怨,却是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那些从东花厅里闻声出来瞧热闹的各府夫人们一个个脸色微变,但常年浸yín在阴谋中的她们很快调整好表情和心态,故作淡定地站在东花厅檐廊下,装出饶有兴味的样子。
活在富贵豪门府,能左右逢源是本事,能做万年不倒的墙头草更是本事。即便栗海棠堂而皇之地点明,她们仍然装傻到底。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这根墙头草是隐蔽的,是无人知晓的,可惜总有一个成语叫自欺欺人。
各怀鬼胎的夫人们以为栗海棠年少不懂事,所言所行皆是背后的诸葛弈指使。但她们从不知晓,在栗海棠和诸葛弈的眼中,她们这群阴谋高手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根本无所遁形,因为世上还有一句谚语:贪心不足蛇吞象。
栗海棠丢下拂尘,冷冷扫一眼檐廊下这群雍荣华贵的夫人们,外表光鲜又如何,掩遮不掉她们久日暴涨的贪婪本性。她觉得自己很像一块丢进母狼窝里的肉,被一群饥饿的母狼盯着,绿森森的贪婪目光让她厌恶。
莫妘秀抱着乐不可支的小妹妹送去奶娘抱着,她回来朝栗海棠盈盈一拜,“请栗大姑娘恕罪。刚才是我太失礼了,请栗大姑娘责罚。”
“闹腾完再来请罪,是不是晚了点儿?”
栗海棠娇嗔一句,立即笑盈盈的上前挽着莫妘秀的胳膊,说:“妘秀姐姐能与我闹腾一阵儿,说明你没把我当成高高在上的奉先女。我心里高兴着呢,哪能责罚你。”
“我在祖先面前是奉先女,在奁匣阁是栗大姑娘。奉先女要处处行事规矩,栗大姑娘就没那么多忌讳,咱们能玩闹到一起也是缘分,更是祖先们的庇佑。”
搬出祖先们来当幌子,谁敢说个不字?
栗海棠挽着莫妘秀回到东花厅,乐呵呵招呼着各府夫人们回来继续享用美味佳肴。因为莫家姐妹是栗海棠亲自派人请来的贵客,所以各府的夫人们没有刁难莫家姐妹,连莫夫人也假模假样地夸赞莫妘秀越来越有嫡长女的威势。
今日的端午节宴很有讲究。依照奁匣阁的规矩,以及历代奉先女的手扎中记录,此宴会不仅要在奁匣阁的东花厅摆上一桌佳肴宴请各府夫人,还要准备十箩筐的新鲜粽子在奁匣阁后院的后门外分发给瓷裕镇的贫苦百姓、贩夫走卒和乞丐们。
待宴席后,奉先女会率领参加宴会的夫人们去瓷裕镇外的瓷河,乘舟丢粽子入河里作祭屈原,也是对古贤人的敬意。
瓷河,清澈可见,水流时缓时急,弯弯曲曲环抱瓷裕镇。
据说当年八大氏族的祖先带着制陶烧瓷的技艺迁徙到此,正是被一弯清澈河水而迷恋,故而长居于此,世代繁衍生息,建成如今的繁华街市、北南瓷商云集的重镇。用这条清澈的河水和泥制胎,烧出来的瓷器白如凝脂、细润如油,故而清澈的河终于有了属于它的名字——瓷河。
泛舟于河上,栗海棠坐在船中央,与莫家姐妹和乌银铃一起将亲手包的粽子丢入河里。各府的夫人们也将粽子丢进水里,时而闲聊几句、时而欣赏河两岸的景致,显得没那么虔诚。
栗海棠看看前方、又瞧瞧后方,这些锦衣玉食的夫人们哪里是来陪她祭屈原的,明明是来听风声的。看来她不能继续沉默,春天的草儿总要破土而出经历风雨。
“闫夫人,你今日带来的粽子很特别,怎么不是四角的?”
这一声突然的询问仿佛天籁,瞬间令所有人都噤声,一双双美目齐转向闫夫人,以及她身边篮子里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