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低眉顺眼,恭敬又不失礼地挺直腰板跪着,聆听二位夫人训话。
“起来吧。”
族长夫人凉凉地开口。
“好孩子,快起来。”
栗燕夫人极为和蔼,让老嫫嫫扶海棠起来。
族长夫人姿势随意的靠着软枕,斜眼打量她,懒洋洋地问:“你是栗族村里长家的闺女?今年多大了?生日是哪天的?”
栗海棠双眉微蹙,福了礼,柔声回答:“禀告族长夫人,海棠并非栗里长的闺女。家父乃栗族村的瓦工匠,因他常年抽烟袋,故而乡亲们给他取了个‘栗锅子’的浑号。家母闫氏,乃闫氏族叔堂旁支家的女儿。海棠生于中秋夜,今年十岁。”
“你不是里长家的闺女?”栗燕夫人讶然,回头看向族长夫人,压低声说:“夫人,看来栗族村的里长想要保自家的闺女,找个冒名顶替的来诓我们。”
族长夫人冷笑,招手让老嫫嫫靠近,在耳边嘀嘀咕咕两句。
老嫫嫫噙着阴狠的笑,等到族长夫人吩咐完,应了一声“老奴立刻去领人”,掀帘出去。
栗燕夫人让身边的小丫鬟拿一盘果子过来,说:“今儿你服侍莫大姑娘很是尽心尽力,回来又不宣功扬德,是个通透孩子。我瞧着欢喜,借族长夫人的果子赏了你吧。”
族长夫人伸手推推栗燕夫人,笑骂道:“偏生我饿着呢,才让人做来的果子还没进肚子里就被你送人情。回头,你亲手下厨做几样还我,不好吃不作数。”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争吃食。你如今是族长夫人,跟小孩子抢零嘴儿,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栗燕夫人反推了族长夫人一下,笑盈盈地说:“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来,我一样一样做与你吃。”
族长夫人轻哼,虽然已是半老徐娘,竟带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憨。可见族长夫人与栗燕夫人的感情应该很深厚才是。
轻松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很久,老嫫嫫领着一个雪绉纱罩头的小姑娘走进屋,空气里刹时浸染着名为“怒火”的味道。
老嫫嫫把小姑娘的雪绉纱撩起,露出她的真容,禀告:“夫人,她才是栗族村里长家的闺女,名唤仙音。”
受到惊吓的小姑娘浑身哆嗦,眼皮想抬又不敢抬。如果屋子里只有族长夫人,她一进门便会扑跪在地上求饶。冒名顶替的主意全是爹娘的意思,与她无关呀。
族长夫人鄙夷地冷睇小姑娘,又瞟了眼缄默的栗海棠。两个同龄的小姑娘比较起来,心气儿稳识大体又知礼恭谦的栗海棠更令她满意。
族长夫人坐起来,由栗燕夫人扶着下榻。
“带着她们,随我来。”
“是。”
老嫫嫫跟在二位夫人身后,栗海棠和栗仙音跟在老嫫嫫身后。同年生的两个小姑娘,一个静如止水、不卑不亢;一个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从抱厦出来,直奔西偏殿的暖阁,走西墙下的抄手游廊,再入专供丫鬟们走的小角门便直达暖阁。
短短的几十步路程,走路的人各怀心思。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拉住栗海棠的衣摆,她好奇回头,看到里长家的闺女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是我爹花钱买来的,不能不帮我啊。”
栗仙音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果前面没有二位夫人和老嫫嫫,估计她早吓得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栗海棠斜睇这位里长家的闺女,冷冷地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栗仙音吞吞口水,四下观望观望,抓住栗海棠的手腕拉往旁边的暗处角落,她双手合十哀求。
“好妹妹,一会儿不管谁问,你都说你才是我爹的闺女,成吗?”
“哦,好。”
栗海棠满口答应,连问为什么都省了。甩开手继续往前走,留给栗仙音一个潇洒的背影。
栗仙音被她顺从的态度迷惑了,默默地跟上去,嘀咕:“你果真这么好说话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栗海棠凉凉地瞟了眼快要吓破胆的栗仙音,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终于有一颗闪亮的星冲破层层阴云展露微弱的华光。也许,这颗星就是莫心兰,在天上看着她呢。
“你们两个在磨蹭什么呢?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