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了穆沙的毒箭……不断此臂,怕是早死了……”妘战的脸上已经看不到疼痛带來的挣扎,却是一种回光返照般地安宁。
“那个卑鄙小人!”夏侯安上前扶起妘战,“我带你走!”
妘战却是摇摇头,“允安……妘战无能,让神武军的兄弟都赔了性命,周正拼死将我救出……你听着,这次岚夏、齐鸾和北崇的联军足有十余万,你这次是只身犯险吧?”他看着夏侯安一身岚夏国的打扮,心中已是了然,“允安,听我一次劝,回洛都……替我向帝君请罪!”妘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左手掌中紧紧握着的正是那个竹制的鸽哨。
“妘战!你给我醒來!”夏侯安咆哮着,扯下衣襟包扎了妘战胸前的刀伤,又摸出水壶给他灌了几口。那干燥脱皮结着血痂的嘴唇被冰凉的泉水浸润过后,微微翕动着,妘战又醒了过來。
“你听着,铁敖的神勇军马上就赶到了!”夏侯安自欺欺人。
“允安……求你一件事情……”妘战捂着胸口一阵粗喘,一丝血迹混着方才饮下的水从唇角渗了出來,“妘某戎马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是我的夫人,替我好好照顾她们母女,我……”妘战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來,喉间呼哧呼哧作响,仿佛一口气就要提不上來。
“这个……交给我的夕儿吧,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女儿……”妘战缓过一口气,将左手掌心那个鸽哨放在夏侯安手中。
“我一定找到她们,你放心!”夏侯安别过脸去,看着掌中的那枚淡青色的鸽哨,由于摩挲多年它变得温润而光滑,一侧还镌刻着极小的“蝶”字,系在一端的红绳已经褪色。
“大人,周副将死了。”班冲红着眼睛走进來禀报。
合上掌,握成拳,夏侯安将鸽哨揣入怀中,“知道了,下去吧。大家吃点干粮休憩一宿,明日凌晨护送妘将军渡河。”夏侯安将身上的衣物脱下裹住妘战浑身是血的躯体。
夜,暗得仿佛永远不会再天明。
……
雾气散去,风沙停止,天空竟然变得格外明净澄蓝。
夏侯安穿着一身薄衫,沒有盔甲,也沒有佩剑,凌乱的发丝垂落在他轮廓分明、微微发青的脸庞之上,熊熊的火光在眼前跳跃。
“答应我,将我烧成灰……”
“一生能有一知己,妘战死而无憾。”
“小蝶,小蝶……”
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炙热的火光灼痛了双眼,夏侯安从怀中掏出那枚鸽哨,系于颈上。静默良久缓缓闭上双目,“妘战,我带你回家。”
……
妘夕看着眼前那个面对阳光久久沒有睁开双眼的男子,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又似乎纯粹是太久生活在黑暗里一时还不能适应外头明媚的阳光。
“师父,他……他沒事了吗?”妘夕想到之前他喝完药还是那般痛苦不堪,现在仿佛又恢复了正常。
“小的沒事,多谢王爷赐药。”夏侯安终于睁开双目,他回身对着穆沙和妘夕弓下了身体,语气谦卑,仿佛他真的就是一个试药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