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小元都内开始流传出各种不知虚实的小道消息,有人谣传要打仗了,也有不安分之人开始私下非议汗王迟迟未封王的事实。二王子巴达的生辰已过,而三王子赫承的十八岁大礼也近在眼前,那头却一点动静都沒有。
这实在是叫人腹诽猜疑,大王子哲英那会封燕王,可是早早就通传了全城。按说三王子是大汗最宠爱的儿子,这排场、规格、封赐礼品理应比大王子还要隆重还要多呀!
巴达听得这些闲言碎语气得眼睛都要充血了,一帮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这不还沒到十一月初九么,大汗说过提倡节俭,将他和赫承的成人礼一起办了。不过他面上虽装得笃定,心底还是不由得颤了颤,这不会真的有什么变数吧?
一旁的图耀见了主子心烦意乱的样子劝解道,“定是大汗忙于政事耽搁了,这不连三王子也还沒敕封呢!”言下之意,大汗就算忘记了你也不至于忘记了他的宝贝三儿子。
巴达白了一眼图耀,示意他可以闭嘴滚出去了。
要说这些流言蜚语一句都沒传到赫承耳朵里,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的情绪倒是沒受多大影响,封不封王他无所谓,他一直认为那些毫无军功之人一出赫羊城便封王拜候反而有些不合情理,凭他的本事,那是迟早之事。
而让他食之无味、夜间辗转的始终是隔壁那抹彻夜晕黄的烛火和那臭丫头眼下明显的黑眼圈。用东方昱曾经讲过的一句诗來形容叫做什么來着?对,为伊消得人憔悴!
赫承这几天故意对妘夕冷冷淡淡的,不想那丫头仿佛情愿他不來搭理,深怕他多窥探一眼似的。于是乎,赫承心中的无名火业已熊熊燃起,他不晓得他还能憋屈多久。
直到赫承生辰的前一日,大汗的王诏迟迟沒有抵达小元都,人们的议论也达到了前有未有的高涨地步。有些之前受过赫承气的人不免心底暗爽一番,盼着这次三王子真的无爵出城才好,甚至有几个胆大的竟开始腹诽是不是骊妃失宠了……
妘夕托乌烈捎了信给离敕晏,相约在榆树林见面。分别在即,她一是想赠送个小礼,二來也是想最后做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寂静的午后,空气虽然冷冽,一抹暖阳还是照射着稀疏的树顶,在枯黄的草地和落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妘夕的脚踩过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远远地,她看见了一道紫色的高大身影,正背对着她立在那儿。妘夕越走越近,脚步却不由得地放慢了。这身高、这身形、这衣服……为何看着那么像一个人?
“赫……”妘夕差点便失口喊了出來,不过那顶黑色的纱笠提醒她,眼前之人应该是离敕晏沒错。她在三步之外停下來,轻轻喊了声:“晏,我來了。”
紫衣男子转过身静默了一刻轻笑道,“你方才喊我什么?”
妘夕舒了一口气,果然是离敕晏的声音,刚才真是吓了一跳,他穿上相似的衣服背影竟那么像赫承……
妘夕摇了摇头,从身上斜背的布袋里取出一个方形的紫檀木盒。她双手捧着将之送到离敕晏面前,“听说不日你们便要离开这里,这方砚台送给晏留个纪念吧。”
离敕晏同样以双手接过,轻轻打开,只见里头安放着一枚稀有的龙尾砚,据闻其石坚润,抚之如肌,磨之有锋,涩水留笔,实在是难得的名砚,似乎只产自中原歙州郡龙尾山一带的溪涧中。
“你这礼,好生贵重。”离敕晏合上盒子,隔着黑纱看向眼前的人。其实他不该应约的,可是终究他还是忍不住想见上一面,这恐怕是他和她的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