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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你没破过戒,怎么知道预知能力就靠它呢?」
袁天罡指了指脑袋,「预知。一近女色,就是死路一条。你还会选吗?」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换成是我吧……会!」
「滚蛋!」
袁天罡啐道:「你个要色不要命的。」◇◇◇贾文和将一张素纸放在桉上,
上面是刚搜集来的各项资料。
杨玉环,出身弘农杨氏,父为京官。
六岁随父入觐,以聪慧为先皇宪宗器重,收为养女。
八岁替先太后祈福,入咸宜观为女冠,号太真。
九岁封公主,以道号为公主号,称太真公主。
开府,食邑千户。
十一岁宪宗驾崩,穆宗立,晋长公主,加封五百户。
十五岁穆宗驾崩,敬宗立,晋大长公主,加封一千五百户。
十七岁敬宗驾崩,今上继位,晋镇国大长公主,设太真观,加封两千户。
杨玉环公开的资料并不多,至少程宗扬就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被遗漏了:她
六岁时,与某个鸟人见过一面——这很可能是她命运转折点。
此后她的人生就彷佛开挂一样,一路光芒四射,直奔巅峰。
薄薄一页纸,透露出的信息却极不寻常,其中单是皇帝就涉及到四位。
程宗扬不得不先捋一遍:如今这位唐皇是宪宗的孙子,穆宗的次子,敬宗的
弟弟。
杨玉环被宪宗收为养女,名义上是穆宗的姊妹,也就是敬宗和今上的姑姑—
—虽然她今年才二十三岁,已经历经了四位皇帝。
封号也由公主到长公主,再到大长公主、镇国公主。
唐国皇帝收养义女并不罕见,事实上算是一种常规操作。
历代唐皇收养了一堆的公主,有宗室女,有异姓的外甥女,甚至还有与宗室
不沾边的臣子女,也被唐皇收为己女,然后给个公主的封号,送去和亲。
不过收养的公主通常都会改为皇室姓氏,像杨玉环这样既不改姓,又不送去
和亲的,算是绝无仅有的殊遇了。
而且唐国公主惯例食封三百五十户,杨玉环这位异姓镇国公主足足食邑五千
户,更何况九岁便即开府,有了干预政事的资格!这里面的意味就太复杂了,程
宗扬不明白,岳鸟人究竟给那位宪宗灌了什么迷魂药?别说亲闺女,亲儿子都未
必有这待遇!怪不得杨玉环是长安一霸,打遍十六王宅无人敢惹。
如今的唐皇说不定就被她这位小姑姑给揍过。
但反过来说,唐国的皇帝死得也太勤了。
六年换了四个皇帝,不知道唐国主持登基大典的是哪位大臣,这经验都能刷
到满。
「死一个皇帝晋一级,这是唐国的惯例?」
贾文和道:「宪宗十九位公主。晋位长公主者唯其一人。」
十八个亲生公主都没有晋封长公主,一个收养的异姓女儿,居然连升数级,
晋位镇国大长公主?程宗扬眉头越皱越紧,忽然道:「唐国这些皇帝太能生了!
别的朝代一堆绝嗣的,越到末世越生不出来。唐国诸皇随便生生,就是十几二十
几个,李家的血统很强大啊……」
袁天罡正在凝神思索,听到这段差点儿急眼了,「你怎么总扯这个?」
「走神了!走神了!」
程宗扬赶紧收回思绪,「她怎么一路晋封的?有什么内幕?」
贾文和道:「宪宗刚明果决,人称中兴之主,唯壮年沉湎长生,服食金丹暴
死。穆宗性喜游乐,无心政事,继位两年便即中风,服食金丹暴死。敬宗喜游更
甚,在位两年,为宦官所弑。」
「被宦官杀了?」
程宗扬听着都不可思议。
宦官与大臣不同,唯一的权力来源就是皇帝。
全靠着皇帝撑腰,才能作威作福。
太监弑君,那不等于自杀吗?「此事扑朔迷离,颇多难解之处,宫闱之秘,
难知其详。」
六年换了四个皇帝,两个吃金丹吃死的,一个被宦官给杀死的——唐国乱成
这样居然还没有散摊子,真不知道祖上积了多大的德。
贾文和道:「宪宗驾崩时,太真公主年纪尚幼。穆宗以先帝遗命,封其为长
公主。此事还可以说是宪宗对太真公主分外器重,穆宗子承父志。待穆宗驾崩,
敬宗继位,加封其为大长公主,其中必有缘故。」
程宗扬道:「敬宗继位,杨玉环在其中立功了?」
贾文和指着纸上的条目道:「加食邑一千五百户,非但有功,且是大功。」
唐国食邑并非实封,而是按户数折为赋税作为俸禄。
一次加封一千五百户,相当于加封了一个开国县公。
袁天罡嗤道:「如此大功,却扶立了一个昏君。」
程宗扬道:「敬宗很昏庸吗?」
袁天罡道:「敬宗在位二年,终日游猎享乐,不理朝政。先是被几个工匠闯
入宫中,登堂升殿,堪称六朝笑谈,后来又被群奴所弑,岂止是昏庸!」
「也许是他们关系好呢?」
程宗扬猜测道:「估计他们年龄差不多,一起玩大的。杨玉环都这样了,扶
立个喜欢玩的,也很正常。那后面这个两千户呢?」
贾文和道:「今上与太真公主同龄。敬宗遇弑,京师动荡,今上入太真公主
府暂避。后被神策军迎立,登基为帝。」
程宗扬明白了,「护驾之功啊。」
如今这位唐国皇帝堂堂一个亲王,宫中出事,居然跑到杨玉环府里躲避,可
见杨玉环在长安城的凶名赫赫,连未来的皇帝都将她当护身符了。
「宪宗、穆宗、敬宗……」
程宗扬看着袁天罡,「现在这位皇帝是谁?」
「按道理讲,应该是文宗。不过依我的经验,」
袁天罡澹定地说道:「李元吉重生也不是没可能。」
意思是已知的历史基本上等于喂狗了,连参考的价值都谈不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我还李元霸呢。」
如果这些信息的真实性没有问题,杨玉环以异姓女晋位镇国公主的原因就清
楚了。
先是受宪宗器重,然后在两任皇帝继位中立有大功,算下来食邑五千户都是
少的。
比如自己,只拥立了一个,收获可比她大多了。
当然,自己能裂土封侯,功劳一大半都要算到朱老头身上。
汉国上下为了安抚那位爷,也是煞费苦心。
问题是她当时才十七岁,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威望?还有,潘姊儿跟杨玉环是
什么关系?潘姊儿的光明观堂介于佛道之间,杨玉环可是正经的女冠,这背后会
不会与岳鸟人有关?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暂且放下。
这事儿用不着瞎估摸,如果自己没猜错,用不了多久,潘姊儿就该来找自己
报仇了。
要不要趁机设个圈套,把这个送上门来的肉包子给留下来呢?敖润僵着脸进
来,「程头儿,衙内和吕少回来了。」
「回来就好。咦?你这什么表情?」
「他们抢了个女人回来。」
「噗!」
程宗扬一口茶水喷到桉上。
◇◇◇「师傅!」
高智商兴奋地说道:「今天的泼寒胡戏你去看了吗?那场面!老热闹了!」
程宗扬寒着脸道:「先说怎么回事!当街抢人,你们真能耐啊!」
「不怨我啊!她先动的手!」
高智商赶紧往旁边一指。
那女子十六七岁年纪,身姿纤细,楚楚动人,身着彩衣,踏着一双木屐,裙
后还镶着一条狐尾,却是胡戏时在车上泼水的那些歌伎。
「她泼水不说,还拿绳索套我。吕少一个反手,就把她从车上拽下来了。」
高智商比划了几下,然后道:「长安这边的规矩,泼寒胡戏上大伙随便抢,
谁抢到算谁的。」
「泼寒胡戏还有这规矩?」
袁天罡道:「差不多吧。不过歌伎多是泼水,没怎么听说用绳索的。」
这倒是,让这些娇滴滴的丫头拿绳索套人,还不够大伙分的。
袁天罡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吕奉先,「她八成是看中这位公子了吧?」
那歌伎的小脸蛋立刻红了起来。
看看胖乎乎坏兮兮的高智商,再看看头戴金冠,脸上刻着大写「帅」
字的吕奉先,程宗扬即使心偏到胳肢窝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徒儿跟人一比
,确实是挫了点儿。
活生生一个高帅富,一个土肥圆。
程宗扬咳了一声,「忘了介绍。这位是吕奉先吕少爷——马中赤兔,人中吕
布那个。」
吕奉先道:「谁是吕布?」
「没说你。」
「哦。」
袁天罡吃了一惊,这么好打发?看来是本尊了,果然够二的……吕奉先那卖
相,在整个六朝都数得上。
何止英俊帅气?如同阶前玉树,兼且勇武过人。
要知道这小子现在还没有长开,再大几岁,个子勐蹿到一米九,蜂腰猿臂,
琼鼻劲眉,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再加上种马一般的事物——保证姑娘、基佬们
一见就走不动路。
程宗扬尽量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对那歌伎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歌伎怯生生道:「奴家小环。」
刚遇见杨玉环,这就来个小环?真够巧的。
「哪里人啊?」
「奴是……」
小姑娘眼睛闪了闪,「神通寺的。」
程宗扬怔了一下,「庙里的?」
袁天罡解释道:「泼寒胡戏是长安盛事,动辄数万人,各坊的寺庙也会请些
歌伎上街,借机弘法,招揽信众。」
人都被抢走了,还弘什么法啊。
程宗扬道:「既然如此,我让人送你回去……」
高智商抢道:「我去送!」
程宗扬还没开口,那小姑娘先急了,指着吕奉先道:「我要他送!」
高智商忿然道:「这还由得了你?实话告诉你,本衙内抢你是给你面子!这
也就是在长安,要是换个地方,本衙内当街就把你给……」
「你给我闭嘴!」
高智商悻悻然闭上嘴。
程宗扬看看吕奉先,再看看高智商,「敖润,你去送。」
小歌伎委屈地说道:「我不要大叔送。」
「蛇奴!你送她回去。」
蛇夫人笑吟吟上前拉起小歌伎,「走吧,姊姊送你回去。」
好不容易把抢来的小歌伎打发走,程宗扬头痛地看着吕奉先,「去皇图天策
府报到了吗?」
「投帖了,他们还给了我一张照文,说过了元旦拿着去就行。」
吕奉先随身带着照文,程宗扬接过来一看,起首一行墨字,赫然写着:录取
通知书。
后面写着:「兹有吕奉先者,年十六,汉国洛都人。经审核,入本府功曹科
一舍学习。请携此文于正月初五报到。」
落款是皇图天策府的篆书大印。
「皇图天策府是谁建的?」
袁天罡道:「李世民吧。」
「还搞个录取通知书出来,会不会……」
「未必。」
袁天罡道:「也许是皇图天策府某人所为。」
「如今天策府管事的是谁?」
「我知道。」
吕奉先道:「卫国公李药师。来的时候霍哥跟我说,卫公最讨厌别人拍马屁。让我见着就骂他,一骂他就会对我另眼相看。」
「……你不会真信了吧?」
「嗯?」
「别听你霍哥的,那小子坏得很!要是有机会拍马屁,千万别犹豫!有多大
劲儿使多大劲儿,狠狠拍!」
「呃……」
吕奉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他是真明白了,还是自以为明白了,程宗扬也弄不清楚,只能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