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1-06
第五集群芳尽染第五章陟罚臧否
程宗扬浑然不知自己手下的谋士、阉奴们正在上下勾结,八方串连,为他能
当上天子百般算计。他这会儿满心都想着贾文和方才那番话,贾文所言虽然不乏
危言耸听,但一番言语鞭辟入理,令人闻之如同拨云见日。尤其是以退为进的主
张,与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使他大起知己之感。骤登高位那点隐隐的惶惑和忧
虑挥之尽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云如瑶在接待各府来的内眷,程宗扬去找养伤的卢五哥,却遇见哈米蚩跟阿
合马正在给高智商拉筋。兽蛮勇士的修炼从来都是简单粗暴,阿合马踩住高智商
的左脚,抡起木杖往他脑后一砸,高智商一头栽倒,本能地迈出右脚支撑身体,
这边哈米蚩勾住他的脚跟一撇。
高智商一声惨叫,大胯跟活活劈开一样,一点过渡都没有,直接一个劈叉一
步到位,程宗扬几乎能听到他的睾丸砸在地上,叮当作响。
伴随着高智商的惨嚎,阿合马一边拿木杖在他身上戳着,一边大摇其头,似
乎很看不上他的材料。
高智商脸都紫了,他直着喉咙,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嚎。富安看着心痛,把茶
壶递过去,「衙内,喝口水吧。」
「干你娘哦,还喝水……爷的胯……嗷嗷嗷……」
「嗓子都喊劈了,」富安一脸不忍地说道:「衙内,你喝口水润润嗓子,好
接着喊。」
「喝个屁哦……嗷嗷嗷……」
阿合马摇着头道:「筋甚硬,骨甚松,朽木哉,朽木矣。」
高智商涕泪交流,干嚎道:「爷就是根儿朽木……放过我吧……」
富安陪着笑脸道:「两位爷,一下劈这么狠,我们衙内遭不住啊。要不,咱
们缓缓?」
「要想不疼,吾亦有法。」
富安赶紧道:「阿爷你说。」
阿合马双手握住木杖一抡,比了个虎虎生风的姿势,胸有成竹地说道:「腿
打折,再接起来。吾有善药,可保不疼。」
高智商的惨嚎声戛然而止,他含着满眶的眼泪,欣喜地说道:「不疼了!阿
爷,我不疼了哎!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善!再加块砖。」
「别!别!嗷嗷嗷……」
阿合马说的加块砖,是前后都加。两边脚脖子下面,各垫上一块三寸厚的青
砖,高智商嚎了两声,嗓子就哑了,他被两个兽蛮老者踩着膝盖,起不来,动不
了,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只剩下垂死挣扎。
程宗扬把求情的话咽回肚里,没敢吱声就悄悄溜了。
卢景在房内养伤,这会儿正趴在榻上,跟没有当值的匡仲玉等人打扑克。奇
怪的是,他头顶盖着一张黄裱纸,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匡仲玉和郑宾每人脸都贴着一大片一指宽的黄纸条,输得惨不忍睹。程宗扬
进来时,匡仲玉正在洗牌,卢景一迭声地催促,「再来!再来!「
郑宾道:「报告上校!喘好气了吧?盖好了!」
卢景二话不说,把脑袋上的黄裱纸往下一拉,蒙在脸上。只见那张黄裱纸贴
在他脑门上方,将他整张脸盖得严严实实,只在眼眶处挖了两个洞,露出两只眼
睛。
匡仲玉拈起一条纸片,唾了一口,往卢景脸上一拍,糊住他一只眼睛。
程宗扬惊道:「五哥,你都输成这熊样了?」
卢景口鼻都被黄裱纸糊住,连气都喘不出来,只剩下一只眼睛骨碌碌直转。
他飞快地抓起扑克牌,一副速战速决的架式。结果刚出两把,他就陷入沉思,
捏着牌半晌没有动静。
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抬手扯掉黄裱纸,「伤着肺呢!还这么玩?」
卢景翻了个白眼,一把捞起黄裱纸,蒙在脸上,然后奋力甩下两张牌。
再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只看着匡仲玉和郑宾你追我赶,斗得不亦乐乎,转
眼就把他自己给撂下了。
匡仲玉拿起一张纸条晃了晃,「啪」的扣住卢景脸上仅剩的一个洞,「再输
就得脱裤子了!」
卢景一口劲气吐出,将黄裱纸掀到头顶,气势如虹地叫道:「脱就脱!」
程宗扬赶紧按住他,「四哥呢?」
匡仲玉道:「输光跑了。哎,程上校,要不要来几把?」
「来就来!」程宗扬挽起袖子。
「岳帅的规矩,营里不许赌钱,只能贴纸条,一百张小的换张大的,再饶两
个洞,再输可就得脱裤子。」
程宗扬笑道:「那我可占便宜了,你们两个脸上这纸条贴的,差不多该换大
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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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丹琉一开始是不好意思见人,装作睡着,结果连日劳心劳力,一旦松懈下
来,不由得倦意上涌,不知不觉间就睡熟了。等她醒来,赫然已是傍晚时分,足
足睡了一个白天。云丹琉翻了个身,刚抬起手臂想伸个懒腰,忽然一声痛呼,一
手按到臀后,一双英气的长眉颦了起来。
「这个坏蛋!」云丹琉泄忿地往被褥上擂了一拳,想起昨晚的荒唐,仍不禁
面红耳热。
好不容易起身穿好衣物,云丹琉忍痛下了床,试着走了两步,觉得两腿有些
使不上力,只好一手扶着墙壁,往外走去。
云如瑶已经送走女宾,此时坐在屏风前的座榻上,次以主妇的身份处理
家务。一众侍奴、姬妾,按照身份高低,在榻前整齐列成两排。
她穿着一袭厚厚的狐裘,只露出雪白的面孔和纤细的指尖,看起来就像一件
小巧精美的瓷器,精致而又纤弱。但在那些盛妆打扮的侍姬簇拥下,却没有半点
局促,神情恬淡自若,尽显身为大妇的风范。
雁儿捧来茶盏,云如瑶浅浅饮了一口,开口道:「紫妹妹原本的规矩条理分
明,依我看,就不必动了。只是日子久了,有人尽心,有人不那么尽心,少不得
赏功罚过。再加上侯爷收的几个新人,今日就一并处置了。雁儿,你先把原有职
份列出来。「
「是。」雁儿拿出一份册页,「内宅现有正妻一位:侯妃云氏瑶夫人。媵一
位,云氏琉夫人。妾一人,阮氏香琳。」
「阮氏是哪个?」
阮香琳上前俯身跪拜,「贱妾拜见夫人。」
云如瑶微微颔首,受了她叩拜,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然后柔声道:「模
样还算周正。伺候主子可还尽心?」
阮香琳深深低下头,轻声道:「自是尽心的。」
「侯爷年轻,喜玩闹,你多顺着他些,莫拂了他的意。」
阮香琳应道:「是。」
云如瑶没有叫她起身,也没有让她退下,阮香琳只好原样跪着,听雁儿继续
念道:「内宅奴婢共分三等九级,等丫鬟两级:
主事丫鬟、贴身丫鬟,眼下只有奴婢一人。「
「第二等侍奴三级:侍奴长一人,凝羽姑娘;侍奴三人:蛇奴、惊理、罂粟
女。」
「第三等丫头四级:大丫头一人,尹馥兰;丫头空缺;小丫头两人:卓云君
卓奴与何漪莲;粗使丫头三人:阮香凝、虞白樱、虞白薇。以上为奴婢,共计十
一人。「
「已入门暂无名份者五人:红玉、孙寿、成光、胡情、吕雉。另有已认主未
入档一人,不入名册数人。」雁儿叠起册页,躬身道:「请夫人示下。」
「未入档的是谁?」
「泉玉姬,泉奴。」
「不入名册的呢?」
「有娥奴、莺奴、婵姑娘、盈姑娘等人。因不能随侍,未入名册。」
「虞氏两人是哪个?」
「眼下尚失联,不在此处。」
云如瑶点了点头,「尔等平日侍奉夫君大人,便无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妾身
执掌家政,尔等当一同尽心尽力,服侍侯爷。」
红玉托着一只红漆黑底的托盘进来,盘里盛满各色精美华贵的钗簪、明珠、
玉饰,一整副金制的头面,还有一叠印刷精致,质地上佳的纸钞。
雁儿道:「阮氏忠贞勤勉,侍奉主上不避辛苦,夫人着命,赏头面一副,钱
钞三百。」
红玉捧起托盘,云如瑶捡起钱钞,递了过去,「琳儿辛苦。」
阮香琳双手接过钱钞,「多谢夫人恩典。」
阮香琳谢恩退下,接下来是三名侍奴,她们每人得到一副钗簪,钱钞更是加
到五百。虽然在府中没有多少用钱的地方,但拿到重赏,三人都不免欢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尹馥兰作为唯一的大丫头,职份仅次于三名侍奴,别人拿
到的都是面值一百金铢的大额纸钞,她拿到的赏赐却是十几枚铜铢,寒酸得无以
复加。
云如瑶把钱铢递给她,笑着问道:「知道为何是十九枚吗?」
尹馥兰想了一下,玉脸忽然涨得通红。
「侍奉夫君大人十九次,也算得是苦劳。往后还当更勤勉些。」
「是。」尹馥兰涨红了脸,委屈地答应下来。
再往后的卓云君与何漪莲各得到二百金铢的赏赐。何漪莲同时因为整合洛帮
有功,晋升为从侍奴。
何漪莲暗暗松了口气。主人内宅尊卑分明,她原本只是小丫头,与卓云君并
肩,此时连跨两级,跻身第二等的侍奴,终于摆脱了最低层的丫头身份。
至于卓云君,她拿到二百金铢的脂粉钱,另外还有二十余枚铜铢,却是卖身
的肉价。她以己身恕罪,眼下尚未赎清,仍然淹留于小丫头的职位,也没有什么
好抱怨的。
最末的阮香凝一来养护小天子算是功劳,二来受伤颇重,算是苦劳,赏赐三
百金铢以外,同样连升两级,由粗使丫头晋升为丫头,位在卓云君之上。
一众姬妾受过赏赐,逐一向主母叩拜谢恩。接下来是五名到洛都之后才纳的
新人。红玉服侍主人时,尚是完璧之身,这次受赏为小丫头,与卓云君并列,排
名却在卓云君之前。
孙寿、成光、胡情、吕雉四人各得十金,作为主人大婚的赏赐,至于名份,
却一无所得,连粗使丫头都没得到。
「尔等四人,有三个都是守寡之妇,还有两个刚死了男人。」云如瑶说着都
觉得好笑,「夫君大人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收。这要传出去,
侯爷的颜面也不用要了。「
「依我看,你们几个暂且列在等外。一来寿奴和光奴虽然被夫君收用过,但
刚死了男人,难免晦气,二来你们底子都不甚干净,总得察验一二,免得你们以
为侯爷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心生懈怠。至于情奴和雉奴……你们被侯爷收用过
吗?」
胡情道:「未曾。」
「那就等收用过吧。」云如瑶道:「有红玉在前,也别怕委屈了你们。若能
伺候得侯爷满意,便给你们一个名份。」
「是。」
「赏赐已过,现在该说罚了。兰奴。」
尹馥兰脸色一下变得雪白。
「我有些奇怪呢。你被紫妹妹收过魂魄,但凡有些脑子,便该俯首贴耳,小
心听候使唤。可我听说,你几次三番弃主——怎么能这么蠢呢?」
「奴婢……奴婢……」尹馥兰忽然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奴婢只是胆小
怕死……夫人,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云如瑶一手托着香腮,打量着她,「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且免了你的大丫
头,列为等外,与寿奴等人一般。」
尹馥兰哭道:「求夫人开恩,便是粗使丫头,奴婢也心甘。」
云如瑶轻笑道:「你的意思是,对我的处置不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