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了张义仁母亲无比欣喜的声音:“哎呀,俺们家黑蛋出息了,找了个五千块一个月的工作!我就说嘛,黑蛋你上的是重点本科,出来找工作肯定不愁找,找的还肯定可好,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前两天做梦还梦见你没找到工作,饿得连吃饭的钱都没了,你不晓得我早上起来吓多狠,一天我都没吃下饭,想给你打个电话,镇上这长途太贵了,地里活儿又多,我又怕打电话影响你找工作的事儿。这下好了,我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不中,不中,回去我要给你爹烧烧纸去,跟他说道说道,俺们家黑蛋出息了,也让他高兴高兴。”
张义仁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不停地说这说那,儿子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对期盼着儿子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母亲来说,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电话这头的张义仁,拿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他不想欺骗母亲,可是如果不这么说,母亲知道他在这边找到的工作只有一千三,还不给急死?妹妹上大学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姜丽在一旁听到张义仁对着电话说他找了个五千多的工作,要给家里寄妹妹的学费,就知道张义仁的家里肯定是拿不出这笔钱,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张义仁的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张义仁,贴在张义仁的耳边轻声说:“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儿,先把老人安慰好。”
张义仁无声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也只有向姜丽借钱这一条路可走,陈刚说过可以找他,但是陈刚家里也是一大堆的事儿,他母亲的手术刚做完次,医生说要观察之后,看癌细胞是否扩散,再决定是否做第二次。
这个时候,妹妹没有钱交学费,他那点工资连生活都不够,除了伸手向姜丽借钱之外,他没有任何的路可走。
张义仁的母亲显得十分开心,在电话的那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大概是公用电话的老板有点烦了,开口说道:“刚才说过的,拿我这电话打长途,一分钟两块,接电话也是要钱的,一分钟一块,别一会儿不给钱。”
张义仁真想在电话这头破口大骂,拿固定电话接听手机都是不要钱的,这个公用电话的老板实在是黑得太过分了。
他开口说道:“妈,你别听他瞎咧咧,电话接听手机不要钱的,你等会儿一分钱都别给他。”
“没事,没事,刚才讲好价的,不能说变就变,下次不来这里打电话就中了。算了,黑蛋,我不跟你说了,电话费可贵,你找了个好工作,妈心里就很美了,等过年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张义仁的眼圈都红了。
放下电话,看着桌子上吃剩下的龙虾壳,张义仁有种无比罪恶的感觉,家里在为妹妹几千元的学费发愁,自己竟然还在奢侈的吃龙虾鲍鱼,虽然钱不是自己出的,但是这同样让他感到痛苦。
他抓起龙虾壳,一把把它摔在了地上,拿脚狠狠的踩了一脚,又对着自己狠狠来了一个耳光。
姜丽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知道张义仁在为吃如此奢侈的饭菜内疚自责。于是,她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道:“义仁,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请你吃饭,是我对你的心意,不管花多少钱都是我给你的馈赠,你吃下去的只是饭菜,根本与奢侈无关,你要是因为这个就觉得愧疚的话,那就太幼稚了。因为你根本就没弄清别人的馈赠和自己的花销是两回事。”
张义仁听姜丽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了,别人请你吃多少钱的东西,你所得到的只是好意,并不能把它转化成金钱,这不是自己在奢侈,而是别人对你的馈赠,这种馈赠又不能折现,跟家里缺不缺钱没什么必然联系。
要是自己因为这个无比愧疚,也会因此在心里对姜丽产生不满,因为是姜丽带自己如此奢侈的。正因为如此,姜丽这个学过心理学的高材生,才会开口提醒自己。
“丽丽,是我想错了,可是我心里还是难受的不行,我吃这么贵的东西,我妈连一块钱一分钟的电话都不舍得多打一会儿,这……”张义仁说不下去了,他坐在椅子上,咬着牙,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来东莞找工作之前,他的确认为靠自己的本事,能很快找打一个很好的工作,挣很多钱孝敬母亲,可是现在呢?一个月一千三的工作,能做什么?就算公司有宿舍住,在公司食堂吃饭,一个月下来,他顶多也只能攒下来九百块,在现在这个年头,九百块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