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听了度穷山的诉说后,心中一阵悲哀,又是一阵钦佩。
悲哀的是,度穷山凄凉的过往绝对不是特例,现在依然时刻在上演着,想老老实实活着的人往往会受尽欺辱和冤屈死去,度穷山的父母有何罪?但却死得无比冤屈。
无知的愚民轻信谣言、传播谣言更会将一个无辜的人推向绝路。
度穷山又有何罪?最终妻离子散,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恶人。
钦佩的是,他抚心自问,如果换成他,在遭遇那种痛苦的事情后,真的未必能够像度穷山一样坚守心中最后的善念不灭,始终不肯做一个随意杀人的恶人。
高昂看着度穷山说完话之后又恢复了一脸的漠然,心中很难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倒是暗暗庆幸自己刚才出手救了度穷山。
良久之后,高昂才缓缓的道:“你的内伤沉积太久,你先吃了这颗培元丹,这里还有三颗培元丹和一瓶药酒,之后你分三次服用,应该就能完全好了。请相信我,我没有任何理由害你。”
度穷山此次倒没有迟疑,马上就吃了培元丹,然后又喝了几口药酒。
至于一直静坐一旁的云思月云思雨姐妹,一时之间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思月脸上泛起难以掩盖的羞愧之色,她知道这一次在待人处事之上她又彻底的输给了高昂;云思雨则毫不避讳的紧盯着高昂,双眼不断的冒着星光,脸上时而显露出一片红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半刻之后,度穷山的身上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迅速散发出逐渐强烈的武者气息。
看见度穷山如此情况,高昂和云氏姐妹当然知道度穷山是在恢复并晋升武学境界了,自然不会出言打扰,都静静的坐在一旁。
足足过了一刻时间,度穷山才恢复正常,气息也基本收敛,站起身来,对高昂一揖到地谢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高昂看见度穷山眼神之中开始有了生机,心中很是欢喜,微微笑道:“不是我救了你,救你的是你自己。”
度穷山却断然摇头道:“不,恩公,天下像我这种人到处都是,但又有几个能够获救?但天下像您这种能够明辨是非,又肯出手相助的人却绝对不多见,我能够得救,那是因我遇到了你。可惜我一名不文,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
高昂赶紧摆手道:“度先生,举手之劳而已,真的不要放在心上,好好的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度穷山依然摇头,毅然道:“恩公,绝对不行,救命之恩不报岂是人?我度穷山虽然是一个小人物,但绝对不做有恩不报的无耻之人。”一边说着,他突然脱掉上衣,将贴身绑紧的一个小包裹解了下来,然后慢慢的打开。
小包裹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本一个指节厚的书册,另外一样则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不圆不方的青色玉片。
度穷山将两样东西推到高昂的面前,非常郑重的对高昂说道:“这本书是我师父留下来的《万毒经》。我师父当年写《万毒经》,就是为了列明各种毒药的毒性,并给世人留下解毒方法,我用毒物来涂抹暗器其实落了下乘,我现在送给您,希望您能够将它好好传承下去。”
“这块玉片则是师父留给我的师门传承之宝,师父说它可能已经传了一千多年了,虽然它非常坚固、历经磨难都不会磨损,比普通玉片坚固万倍,但从来都没有人找到它的真正奥秘,我现在也一并送给您了。您出手救我的时候我连感觉都没有,又有这么厉害的灵丹妙药,想必不是普通人,也许您能够发现它的奥秘也不一定,总好过烂在我的手里。”
度穷山说罢,看见高昂露出推辞的神色,赶紧哀求道:“恩公,我如今身无分文,又不懂赚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这两样是我最宝贵的东西,请您一定要收下,否则我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好吧。”高昂看见度穷山绝然的神色,只好将两样东西收好,然后问道:“度先生,你以后准备怎么办?不如到河州去,那里已经换了天地,不再有官文通缉你,也绝对不会有人对你喊打喊杀,而且你到官府去核实身份后,还可以无偿领取三十亩耕地和借用粮食、种子和工具,开始新的生活。以后在河州官府的帮助下,也许能够找到你的女儿,还能够帮你找到那个夺了你的妻子和陷害你的那个人报仇。”
但度穷山却是眼神微微一黯,摇头道:“算了,我女儿不见了二十年,我也整整找了二十年,也累了,不想再找了,各安天命吧。至于那个人,听说已经病死,就算他没死,我也不想去报仇了,我当保镖的时候,错杀的好人也有不少,也没有什么脸面去报仇。”
稍稍顿了一顿,度穷山接着轻声道:“我听说满金国最北边有终年不化的雪山,那里常年冰寒,人烟稀少,最适合我这种无家无友的孤独之人,我想到那里去看一看。”
高昂听了,知道度穷山终究还是没有燃起生活的斗志,十分无奈的暗中叹息一声,然后拿出五十两银子,郑重的放在度穷山的手中,道:“度先生,一路保重。”
“恩公,你也保重,希望你以后诸事顺利,长命百岁。”度穷山倒没有拒绝高昂的银两,对高昂再度深深鞠躬,留下一句最质朴的祝福后,就一瘸一拐的走了。
这个时候,高昂才发现度穷山的右腿曾经折断过,而且并没有正确的医治好。可惜现在已经残缺成型,他的培元丹和五行道髓药酒也没有用了。
看着度穷山蹒跚落寞的背影悄然消失,高昂忍不住一阵黯然神伤。
良久之后,高昂才转头对云思月缓缓的道:“我觉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良善之辈始终都不得安生、不得善终,这样的国家和民族是没有任何存在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