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6-03

7、惜别之道

今年的入冬似乎有些早了，今晚还只是「长之月」的最后一个晚上，过了今

晚才会来到「祈之月」。这个位于大陆北部的国家会在祈月或是下一月的霜月开

始农事，所以过了这个晚上，就是农历的新年了。

而王国里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如若长月的最后一晚升起白月，无家可归者的

灵魂便会被收取，尸骸化为木灵，其上生长的常夜之红，会将此处变为永夜。

王城地区的原住民将日落的时分称为逢魔时刻，是常世与其他世界的界线最

容易混淆的时间。这一刻的日光将逐渐被西面的长月山脉遮蔽，这一地区将成为

全国最早入夜的位置。

但是「入夜」这个概念也仅仅是对人类的住民而言——若是在极高天空的平

流层之上，还有着沐浴着天光的广袤穹宇，那里的高度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人类

能够达到的探索的极限，故此只能把那里想象成神明的居所。

而事实上那里的住人并不是神明——此时坠刺云层的，是宛如苍色流星的无

翼的飞龙，这只异兽的全身覆盖着淡蓝色的闪耀鳞片以及羽衣状的飞膜。龙首处

是盛大而瑰丽的珊瑚状的龙角，扶着龙角站在其上的，是一名身着华美长袍的有

着长耳的女子，即使是在高速的飞降之中，她金色的直发也仅仅是如同林间微风

的吹拂般的轻轻扬起——承载着她的龙有着开启气象的能力，即使是在空气稀薄

的近太空，也能维持身周气压的恒定。

女子的名字叫做琼，原本是精灵族秘藏的圣女。患有魔力依存症的她有着短

时内过度使用魔力就会使身体幼化的体质，她曾用少女的身姿以羽眠旧友的身份

在离宫中与萝尔莎等人会面。而此时的琼，血管中流淌着魔力的洪流，点缀有宝

石的群青发箍闪耀着肉眼可见的威光，全盛状态的精灵圣女在世人来看就与女神

无异吧。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层叠的白雾。这雾气几乎将整个天际都联结为白蒙蒙的

一片。在这纯白的世界中凝结着一处雾色最浓的区域，仿佛蚕丝织就的白茧。龙

背上的琼轻轻指向前方，绿色的灵子从她的之间出现，如引路人般出现在飞龙之

前——龙有着优异的动态视力，这却使得它们在飞掠雪地时容易陷入疲劳，就症

状上来讲，类似人类的雪盲症。

在这些灵子的引导下，这封锁着天空的白霜不久也被穿过了，紧接着出现在

琼的眼前的，是望不见尽头的巨蛇蛇蜕，蛇蜕已经被霜雪冻结，仿佛连通天地的

水晶圆柱，万千的冰花盛开在圆柱之上，显得唯美却又壮丽。

龙的飞行极为神速，几乎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王城的上方。冲天的

火光将夜空点燃如昼，喧嚣与叫喊在火光中起伏。

卢安府邸不远处就是王城的内墙，是保护着城堡以及大多数行政设施的最后

屏障。守卫部队大部分的兵力，都已决定与此城墙共同存亡。

「列队————！列队————！」尽可能简短而又容易识别的口号在士兵

中传播。他们刚刚打退了魔王军又一次疯狂的进攻，现在正在一名红发的男性青

年的带领下迅速整队，青年的名字叫做奥古斯塔，他是王国冒险者协会中最高等

级的冒险者之一，有着「赤之勇者」的别名。因为任务的关系，曾经数次教授过

士兵们对战魔物的知识，所以在jūn_duì中也有着相当的威望，此时大多数高级军官

在突袭中失踪或是丧生，奥古斯塔也算是临危受命，让这名正义感很强的青年得

以展示他出色的指挥能力。

「不要慌乱——！」红发的青年纵马在城墙上疾奔。「魔物的箭矢不适合高

射！只需要单层的盾墙即可！斩杀过蛆鸟的！武器会变得软化要马上更换！无需

害怕夜晚！我们——噢我的天……」还没等这名勇者发号施令完毕，一块巨石正

砸到他的身侧，把城墙上沿砸出一个缺角后落入到内城，碎石与震动惊吓到了他

的战马，险些把它的骑手掀了下来。

这名一脸凝重的勇者盯着新围上来的魔物，沉重的压力爬上心头。穿着着统

一制式盔甲的魔族士兵簇拥着投石车出现了，它们作为魔王军的主力部队，却没

有使用战旗，而是把还未死去的女性士兵开膛破肚，用长长的旗杆挑起，来试图

引起敌方的恐慌。

奥古斯塔沉默不语，他竖起右臂，示意弓箭手们搭弓。只要在黎明之前这城

墙不被拆毁，兴许援军就能赶到。

城下的魔物让开了一条通路，数十只重甲的魔物推着一台比他们庞大的冲车

从分开的道路中出现。这台器械有着狼首形状的巨型破城槌，恐怕只要两三下，

就能将城门击得粉碎。

靠近了之后，士兵们却看见冲车支架的挡箭板上都固定着双腿被强迫打开的

女性。她们无一例外都衣衫破碎，下体的双穴都被不知道是被什么怪物的粗大阴

茎干到无法闭合，鲜血与jīng_yè流的到处都是的场面，仿佛是在嘲笑这小小的城墙

竟然妄图阻挡魔王的铁爪。

魔物们开始拉扯攻城车的机关，随着冲槌的升起，不少士兵惊呼着认出了被

绑在槌头的女性。那是一位只穿着着护臂与护腿的女性圣骑士，她是一支冒险者

小队的队长，也是奥古斯塔的旧识。虽然奋勇作战却被魔物击败后残忍lún_jiān，此

时虽然一息尚存，但显然魔物们是要让她在冲车的撞击下粉身碎骨，作为破城的

个祭品。

奥古斯塔的一名弓兵同伴瞄准了这位凄惨的女骑士，至少在死去时不要那么

痛苦——即使这一箭有可能会让魔物们提前开始总攻击。

这一箭究竟还是没有射出，来自头顶的强大风压将墙头的全部的人类压倒在

地，所有竖立的旗杆被同时吹断。

从天而降的飞龙轻而易举地将与它自身差不多大小的攻城车碾压为碎片，周

身的飞膜之间伸出爪肢。消失在人类眼中数十年的神圣巨兽开始在魔物军中肆虐，

就像海浪摧毁沙丘做成的城堡。

这条淡蓝色的龙有着长到足够念上一天的全名，但它也化身为为人类外观的

女性在这个国家中居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事实上，她已经以以外族人的身份在

这个国家里取得了武人的英名，甚至曾经是王国骑士团的副团长。她手下的骑士

称呼她为「奥莉薇亚」，意思是一种异邦的植物。这个词的龙语读音，近似

「普林希斯」。

蓝龙的口中喷射出烈焰，被龙火波及的盔甲魔物们转眼间就变成了混着焦炭

的铁水。放射出来的龙炎渐渐变细，凝聚起来的高热火线连土地都切割开来。

随后这条龙突然朝向了一边的卢安府邸，火焰朝着那里的建筑笔直地冲去。

而在接近房体的时候，火焰却突然像是折断了一样，但随即却有眼尖的士兵

发现整个卢安府就像是一副承受着高温的油画一样极不自然的卷曲起来。随后又

像是被石子惊扰的水面恢复了平静那样，一座完好的府邸在原本理应被融化的建

筑的位置上重新出现了。

原先被折断的火焰这次没有受到阻挡，它几乎是水平的划过了整栋的房体，

这一变化来的过于迅速，以至于房屋开始坍塌后才进入燃烧的状态。

宴会厅的屋顶几乎是整齐地被掀开，大厅的四壁燃起烈焰，原本在大厅中四

散逃命的贵族宾客，他们呻吟着，呼喊着，无助的看着蔓延的火焰将自己的华服

点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场所竟然会是

自己的末路吧。

大厅的正中是对峙着的葵西罗以及莱雅等人。

葵西罗衣甲背后的圆环升起，变成时钟的样子开始计时，这也仿佛是信号一

样，于此同时屋顶被破坏，淡淡的月光洒在圆环的时钟之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

世界的数字。

蓝色碎发的女子此时眼眶中放射出明亮的白光，她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对着

莱雅等人说道——

「我再说一遍……你们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站在莱雅身前对抗葵西罗的，是凛然而立的剑圣少女雪沁。锐意的剑气从她

鲜红的马尾与赤眸中张扬，她的体温此时甚至超过龙息。即使好战的血液已经沸

腾，玲珑的眉黛依然有如寒霜。

她摘下了右手的制式手套甩在地上，高温和磨损已经让原本洁白的绸布破损

不堪，雪沁盯着展现神威的葵西罗毫无惧色，对着背后的莱雅说道：「主上，请

给我拔剑的许可——」

雪沁对局势的判断已经是不能再有所保留，而莱雅更是严阵以待。苏尔加的

「弥尔拉之镜」被从外部打破，是女魔王之前没有想到的。她之前通过菲娜等人

的情报，得知目前的「四骑士」仅有芊影一人，故打算以身为诱饵来试探葵西罗

的实力，但是没想到会从她的口中听到「羽眠」这个名字……她看向不远处的无

翼的飞龙，明明游戏中在侵略人类国家的时候，是不会和龙产生关联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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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疑只是一瞬之间，莱雅的表情又恢复了高傲。廉价的本土魔物们已经攻至

人类最后的堡垒，国王已被掉包，离宫的菲娅想必早已落入爱丽丝之手，就算葵

西罗还有未展现的力量，但我方也还有「卡莲」这一最强王牌——找不到会输的

理由。

莱雅自信地抬起手，衣襟里丰满的爆乳随着这个动作诱人地颤动着。她正准

备回应雪沁的请求，但是却看见眼前的场景倒转了起来，在涅蔻希等人的惊呼中，

她感到自己的视线不断往下，深入了地底，但转眼后却又来到了半空，像她这几

日的梦境一样开始了下坠。

「莱雅大人（姐姐）！」涅蔻希与菲娜同时搀扶住了倒下的莱雅。长有恶魔

翅膀的男性恶魔苏尔加纵身到雪沁身边，防止葵西罗趁机进攻——但是雪沁阻止

了他。

「你们带着主上先走，莱雅大人的安全高于一切……这里交给我。」剑圣少

女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葵西罗半秒，即使莱雅突然昏迷，她的警惕也一刻没有放松。

「可是……」猫女涅蔻希看着怀里的莱雅与独自对敌的雪沁背影，心中有些

迷茫。

「快走……你们三人，要成为主上的盾以及新的剑才行……」雪沁听着涅蔻

希等人离开的脚步声渐远后，她轻歩向前，右手对着身侧一名慌乱逃命贵族凌空

一抓，那名男子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出一样从五官中渗出，汇聚到战意高扬的红

发少女手中，同样凝结成剑的形状。

「你刚才说……一分钟吗？那你可要站直了腰啊！狂王的小丑！」红芒急速

闪动，快到看不清的掷击已经飞向浮在空中的葵西罗的面门。

斩中血肉的声音没有传来，刺在空中的长剑被一名突然出现在二人之间的褐

色皮肤的女性硬生生捏在手里。这名女子有着黑色的直发与不亚于葵西罗的高挑

身材，她穿着和雪沁类似的王国军服，眼角有着宿有魔力的纹路。女子被飞剑的

力量在空中拉扯了数米，但还是稳稳地接了下来。她轻松地就将接住的血剑单手

捏碎，然后活动着手指把掌心朝向雪沁挑衅着。

掌心生有龙鳞——她就是方才那条蹂躏过魔物军的飞龙普林希斯。

雪沁秀眉微蹙，同时身边又传来了魔力的震动。她斜眼看去。一名金发的精

灵女子正打开了一条魔力的通路让大厅中仅剩不多的贵族逃生，芊影像是睡着了

一般躺在她的脚下，身上盖着魔力的护盾。

一对三吗……剑圣少女把手伸到脑后，解开了马尾的束带。红发发出如熔岩

般的亮光。她五指并起指向葵西罗。

龙人的女性砸了咂嘴。「喂喂喂……这种情况还想着攻过来啊……」

「请站在那里不要妄动，否则那个指针……」精灵的女子也如此劝诫道。

「休要多言——持剑者已不在这里，此处仅有名为『雪沁』的凶剑而已。」

＊＊＊　　　　＊＊＊　　　　＊＊＊　　　　＊＊＊

递上伴手礼之后，凌月清在客厅里坐了下来。虽然穿的是休闲的短裙，但她

还是像校裙那样整了整裙摆后才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一个人住……就不怎么买茶叶。」八重沼拿着灌装的果汁，递

给这位来访的学妹。

「啊……感谢，我很喜欢这种饮料的。」黑发的少女接过果汁，用双手握着

冰过的罐体。

好想成为那个罐头……八重沼努力掐断了这一危险的想法，想把注意力转移

到别的地方。

目光下移了。

短裙啊……今天会是白色的吗？

想法变得更危险了。

沼感觉到非常尴尬。「别叫我学长了，我毕业的时候你还没有入校吧？月清

学妹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他试着想岔开话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传来的温

热，对方是自己爱慕的晚辈，两三句话就闹笑话还脸红的自己实在是太逊了。

「我来兑现和您的约定了……八重学长。」黑发的少女突然站起身子，迈步

到男人面前，稍稍伏下身子看着对方，两人的眼睛不到半尺。

视线相交、可以闻到对方呼吸中的甜味……柔顺的黑发带着清香，眼光稍稍

低一低也许都能看到内衣的颜色吧？虽然自己没有这个胆量就是了。

凌月清盯着八重沼看了很久，终于从他身边走开来到窗边。阳光虽然被她的

身体挡住了一些，但是似乎房间却变得更加明亮了。

「嗯……我们的约定。」黑发的少女喃喃道。「我们在未来会许下的约定。」

「未来的……什么约定？」男人迷茫地问道。

「……由我取你性命的约定。」凌月清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和这个世

界格格不入的奇异长剑，仿佛就是摘取了一束阳光幻化而成一般。

「诶？」

剑尖指向了八重沼的脖子。但却开始了颤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明显。最后

这把剑又像是变回阳光一般的消失了。

黑发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就算在脑海里已经演练了无数次，自己还

是做不到呢……」她把身体靠上了眼前目瞪口呆傻坐着的男人，用双手环抱着他

的脖颈。

八重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怀中的温香软玉让他思维停滞，随后清脆的嗓音

从耳边传来。

「对不起，羽眠大人……我并不是你认识的凌月清，而是你在未来将会创造

的，以她为原型的魔女。您喜欢这位学妹对吧？我的存在，正是您心意的证明呢

……羽眠这个名字您不会不熟悉吧？毕竟您从国中时就开始用他作为线上游戏的

登录名呢……是不是您响起了一些中二时期的记忆呢？」与凌月清有着相同外貌

的女子淑女地捂着嘴笑道。

「你是……我是……」男人似乎还没有理解状况。

少女接着说道：「前后的因果有点长呢……我的时间并不是很多，简单来说

的话，您在未来铸成了某个错误，于是让我创造另一条时间线，想用那一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