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刚暗叹一句“哟,坏了”,广播里便传来交通频道女播音员柔和的声音:“司机朋友们请注意,西客站前面x段到x段比较拥挤,请大家绕行。”
“丫头,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通不了,我给你停在那个出口,你下车跑吧。”他指指不远处的路口,偏头向沈略建议。
沈略急得眼睛都红了,可又没办法,她翻出父亲刚才给的钱,抽了张零钞递过去,不待停稳便推开车门跑了。
沿路也有许多拖着箱子行色匆匆的人,沈略已经很小心的避开,仓促间还是撞到好几个人。她不知道狂奔了多久,风呼呼地往嘴巴里灌,呛得嗓子火辣辣的,每呼吸一次,便像是吞了一把干燥的沙子。
最后抵达站前的天桥时,她连腿都迈不开了,偏偏电梯不知坏了还是没开,人人举着行李在狭窄的通道挪动,有上行的,也有下行的,摩肩接踵,好几次沈略都差点被逆行的人撞飞,抓住扶手才稳住身子。
终于站在天桥上时,她整个人跟桥面儿一样,都是晃动的,眼前模糊一片,晕晕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好在,她还没有彻底傻掉,她还知道要去进站口,她还知道取下挎包放在安检传送带上,她还知道他在哪个候车室。她,还能认出站在那排已经空了的检票口前的是她的顾允丞。
沈略伫立在第四候车室入口,前往c城的那列队伍已经走光了,偶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旅客奔跑着过去,站在检票口不动的,只有顾允丞和王子阳他们,而头道:“不用麻烦了,你们先回去吧。”
王子阳喘着气回头说道:“不行,阿姨交代了,我一定要给你平安送到车上。”
宁婕因为顾允丞高考交白卷的事,跟他闹得很僵,到现在心头上的怒气都没消,所以儿子去外地上学都没来送。顾允丞想着跟沈略一起走,所以巴不得母亲不来。谁知,满腔希望,依旧落空。
他最后看了一眼入口处,那里人头攒动依然,却没有他渴盼的容颜。
沈略游魂似的走啊走,方才顾允丞叫她时,她魂都吓飞了,望着他一脸哀戚的表情,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冲出去,可是可是她不能。
她看着他进了检票口,看着他一步一步倒退着走,然后被叶妃扯着胳膊扭回身子朝通往站台的长廊狂奔。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直到电子指示牌换成了其它车次,她才浑身虚软地扶着墙壁缓缓离开。
车站里绝大多数是要进站的旅客,她逆着人潮,有些晕眩地往前走着。身边人挤人,整个大厅像一个闷热的箱子,到处弥漫着汗酸味,很不好闻。然而,这么多人里,却没有她的顾允丞。
他打球时也喜欢流汗,可是很清爽,从来不像那些男人,汗臭冲天,他身上只有干净的青草香,不知是香皂还是洗衣液的味道。他还喜欢在运动后喝一瓶矿泉水,执着地只认一个牌子,咕噜噜豪气猛灌几口后,再畅汗淋漓地兜头浇下。然后他会把湿淋淋的脸凑到她面前
沈略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水浸过,朦朦胧胧的,方才还熟悉的地方,突然就陌生起来。她走着走着,竟然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问了好几个人,才寻到站前广场的位置。
广场上亮堂堂的,沈略用迷蒙的眼睛望过去,满世界的灯火流光,璀璨绚烂。她再也走不动了,就近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票贩子过来跟她说话,问她到xx去吗她默默地摇头,然后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票。粉红的卡片纸皱巴巴的,已经被手心的汗水浸湿。现在发车时间已经过了,他坐在南下的列车上,以每秒好几十米的速度离她越来越远。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他成为她心底永远结不了痂的伤,每时每刻都痛着。
包里的手机又开始响,她拿出来看,是安卓。挂掉后再往前翻了翻,大约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有叶妃的,有安卓的,甚至还有那个男人。
她彻底按了关机键,把手机扔进包里后抱住膝盖坐在台阶上,与许许多多等待进站的旅客一样,默默坐着,不同的是,他们有即将奔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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