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时经历苦痛,韧性十足,心智坚定,这么多年来,唯有三次感受到这种恐惧入心的感觉。
第一次,是在冰冷的护城河中,在她落河的那一刻。
第二次,是在陡峭危险的悬崖,在她落崖的那一刻。
第三次,就是现在,眼前这一切美好的让他生出害怕来,或许这不过又是每日的黄粱一梦,如同每一次从梦中醒来一般,这一切就烟消云散。
他 忽然不顾此刻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决然,毅然的伸出手去,死死的将她搂在怀中,紧紧的抱住,任凭而来巡逻的禁卫,如何侧目,任清凤如玉吹弹即破的脸庞,升起 两朵盛开的红云,轻轻的挣扎几下,却听得他如泉水般清澈的声音,带着几分伤感:让我抱抱,即使是梦,也让我在梦中吸取足够的温暖,才能有勇气面对真实世 界的冰冷。
情到不能醒
这个男人这个都说不喜言语的男人,再说下去,都快成了情圣了。
可是该死的,为何她却除了感动,温暖,喜悦之外,却丝毫都不曾觉得有一丝的肉麻,虚假。
柔若无骨的手蓦然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将掌心的温暖传递,紧紧的牵住,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心中的暖流,最大限度的从掌心传过。
她的头缓缓的向他靠了过去,不顾那侧目的禁卫们,他用双臂为她撑起一片宁静的港湾,他用冷凝的目光,将所有的不速之客驱赶,身侧人影穿梭,却无法惊扰这一方世界。
他离她是那样的近,他的拥抱是那样的紧,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吹拂在肌肤上的温热,紧到仿佛她已经化身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少女乌黑的双目,如同夜空最璀璨的星辰一般,凝视着他,似有浅浅的水光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晶莹的光泽。
他强自镇定,却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去触摸那晶莹的水泽,所有曾经压在心中,在午夜梦回之间,挖心割肉的痛楚,此刻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冒了出来,那些魂断梦魇的日子,压在心底的惧怕,如影似随的吞噬他的心脏,淹没他的神志。
多少次,嘶吼着,浑身潮湿的从噩梦中惊醒,她如断翅蝴蝶坠落的身影,这四百多个日日夜夜,早已如同倒带的电影,时时刻刻在他的脑中重映,每一次,都让他变得空洞,失魂落魄。
多怕,她再也不能回来,沉睡在那悬崖峭壁之间,葬身在那危机四伏的山涧。
多怕,从此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再无人视他如命,再也找不到心灵停靠的驿站。
将晶莹的水泽轻轻的抹去,修长而美丽是指尖,却再也不肯离开,在少女汇聚天下色彩的脸上,细细的流连。
这是弯弯柳叶眉,微微的轻挑,却从不曾真正的的眼高于顶,不食人间烟火。
这是明艳生水,清寒冷然的眸,却从不曾放任他于生死边缘,弃他不顾。
这是高挺秀丽的鼻,冷傲如冰,却从不曾真正鼻孔朝天,猖狂嚣张。
这是不染而朱的唇,利言冷语,却从不曾如她所说的那般冷酷孤傲。
他 一直苦苦追寻的答案已经触手可得,他想大笑,却又想大哭,喉咙之中似有什么压抑着翻涌上的汹涌浪潮,然后,长久的煎熬,长久的不安,这一刻,清楚的感觉到 她肌肤传来的热度,那在心里建起的高台,就那样轰然一声倒塌下去,他的身子倏然朝身后倒去,如同夸父追日,终于在触手可得之间,化为巍峨的山川,那样轰然 而去。
任清凤心中惊骇,眼明手快的反搂住他的腰肢,将他清俊修长的身子,紧紧的靠在她柔软的胸口。
当砰砰而跳的两颗心,紧贴的那一刻,恍若有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从他们的眼前闪过,沧桑的岁月,留给他们太过不太美好的记忆,她压抑了许久的心酸,就那样倾泻而来。
他摇晃了几下,无力,却环住她,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那四百多个生不如死的解毒的疼痛,徘徊生死一线的恐惧,这一刻都化为了泪水,落在了他的胸口,湿润了他的衣衫,沁入他的心肺,似痛,似麻。
她本不是矫情之人,从来就不相信眼泪,而他从来就不是怜惜泪水之人,此一刻,却觉得每一滴泪珠都灼痛他的心魂。
为何骗我为何不见我为何不捎个信给我你知道不知道,我以为你不在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一向清寂冷漠的声音之中居然有丝哽咽,身体轻轻的颤抖着,再次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出:我以为你不在了
他从来就不是在意宏图霸业的人,也从不曾在乎名留青史,更对那绝顶之颠的孤家寡人的位置没有太多的兴趣。
俯瞰苍生,或许是世间男子毕生的志向,而他却更在意心中所珍爱的人儿。
江山美人若是只能选一,他宁愿用万里江山,换她一生平安。
他要的,从来不过就是她活着,哪怕不在他的身边,也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好的活着。
因为他遇见了她,所以他变得积极,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他要变得更加的强大。
因此,在他以为他想要守护的东西不在的时候,他做出了癫狂的事情,以万里江山,千万国民的性命为赌注,去复仇,为她报仇。
他知道,站在他的位置,他不是个合格的储君,可是她是他生命的奇迹。
她不在了,他所拥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即使他富贵登天,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暴怒的男人,索性以江山为赌注,绝杀秦赵二国,向他们发起猛烈的攻击,四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筹谋,不过是为了替她复仇。
愤 怒的狮子,以血腥变态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将敌人斩杀,终于触怒了秦赵两国的君王,大军压境,于鲁国决战,绝望中的男人,自暴自弃的放手大干,不计后果的 劫杀,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甚至,在每一次大胜之后,他都会修书两封,快马加鞭,通过最秘密的途径,送到独孤意和风流韵的手中:汝害我所爱之人,我毁汝所 忠之国。
他从不曾掩饰自己的目的,就那样通告世间,他为的不过是一个女子,就如同当年,他一身白衫,向鲁国的群臣宣告,他弱水三千只取任二小姐这一瓢一般。
他要用百万雄兵为剑,踏碎秦赵的国土,将罪魁祸首抓获,祭奠那女子的灵魂,肆无忌惮的复仇,如同最暴戾的野狼。
至此,他暴戾之名,三国皆知。
可是,他不在乎
和她的性命相比,和她的深仇相比,那点薄薄的虚名,他要来何用
即使被国人厌弃,被天下人唾骂,他也半点不在乎。
独孤意和风流韵既然敢伤她,那么他就要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一同毁去,让他们所在乎的一切都为她陪葬。
他的爱,看似清冷,却最是疯狂。
好在老天垂怜,她安然无恙的归来。
他可以被天下苍生厌弃,他可以被万千生灵唾骂,可是却容不得他们加注她身上半点污名。
故而,父皇的要求,他想都不想的拒绝,万千的理由,其实最根本的不过是她已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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