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答解开了我心里的疑问,这些天来显然都是他在这间空屋里盘桓。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跟汤珊住在一起。”我问。
“怕连累珊儿。”老汤苦涩地笑了笑,“万一要被逮着,珊儿不就成了窝藏了吗?其实我也没别的,我就想看看珊儿过得好不好,在她身边,多少能照顾照顾她。我不会英文,到哪儿都是人生地不熟,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到这里来,要是打扰了你们,还请你们多包涵。”
老汤形容狼狈,言辞恭谦,我望着他迷茫惶恐的眼睛,心里一阵辛酸。他为了女儿放弃了一切,如今潦倒不堪,东躲西藏汤珊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是她的福分,也是她的罪孽。
“放心,我不会去告密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我的前半句话带着玩笑的语气,其实我却是认真的,因为我隐隐觉得,在老汤的心中,这是他最迫切想要肯定的事。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房东迟早会把房子租出去的。”我接着说。
“没关系。”唐叔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由我出面把房子租下来。他以后就在我的后厨里打工,白天晚上都见人少,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唐叔果然是个讲义气的人,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由衷地说着,拍了拍老汤的肩膀,“那就祝你好运吧,我今天喝多了点,先去睡了,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老汤满怀感激地紧握了我的手,双掌中的力道清晰地表达着他的真诚。
我告别了唐叔和老汤,疲惫地拾级而上,打开自己的房门。李若应该早已经睡着了,房间里很静,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桌子上放着三个香薰蜡烛,两副西餐碗碟,一个梅洛酒瓶和两只高脚杯,其中一只空了,另一只尚且残留着红唇印痕和小半杯红酒。
看起来李若的这个夜晚是愉快的,不知是否已实现了她期待中的浪漫。我悄悄地到卧室,拉开叶窗,托起半扇窗户。窗下的荒草是寂寂的,风过时,偶尔惊起一点萤光,唤醒几声虫鸣。这便算是解脱了我滞闷的世界。我扑倒在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微光黯淡的黎明,我在一座巍峨的宫殿里行走。那是一座令我渺如微尘的宫殿,空旷得好像无人的荒野,在遥远的,或是切近的地方矗立着一些清光流幻的墙。它们如有生命,在我走过的地方倏然地出现或是隐没。我漫步在幽静的后花园里,冷清的空气中传来隐约的歌声,似曾相识。我心宁静,却有些忧伤,独行在风露濡湿的陌生小径,毋须抬头,也知道自己在故地重游。
宫殿的尽头是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它似乎并无实体,却用光芒和幻影阻住了去路。我在闪烁的光影间看见了往事和故人,看见陈嫣,看见林菲,她们无声地欢笑和哭泣,各自远去,各自眸,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鲜明了又模糊,直至无踪。透过虚幻的墙壁,我望见墙外的世界,高崖和大海,潮涌的风浪和无尽的苍穹,黑色的礁石在起伏的海水里时隐时现,其上无人,却从幽深的罅隙里传来海妖的吟唱。这是个海妖们的歌声与召唤承托起的世界,这是忆的宫殿,我的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