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仪心有余悸地说:“没事。那个疯子,也是这村里的?”
“是。大家都叫他刘疯子, 疯疯癫癫的。听说本来人好好的,木讷老实,就是特别穷,家徒四壁,娶不上媳妇。等他都三十多岁了,有个路过要饭的女人留下, 跟他成了亲。后来那个女人怀了孕,却不幸在山上捡柴时摔死了。刘疯子紧抱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几天几夜不放,后来人就疯了。”汇南解释说。
“那真挺可怜的。刚才我们看见的景色那么美, 转眼之间却是这样一个伤心的人间故事”音仪忍不住叹息。
“这个世界就这样,美好也有,悲惨也有。我也可怜刘疯子,毕竟他是为失去心爱的女人和未出生的孩子才疯的。”汇南又说。
说到未出生的孩子,音仪不由地心生恻隐。 但她没再想,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跟着汇南往家走。
到了音仪离开西象村的日子了。音仪装好衣箱,把堆散在床上的一本本书放书架,又花了一两个小时扫了地,清理好里外房间。她象个温柔贤惠的小女人, 恋恋不舍地最后打理着家。
汇南的手稿大多已经装在纸盒箱里,还有些散页在桌子上。那些稿纸上头还印着北京大学的鲜红字样。音仪正对着那些稿纸发呆,汇南叫住了她。
时间不早了,他们得马上上路了。他们出了村庄,在离白桦树不远的地方站住等巴士。一起等车的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提包带裹,准备进城办事。偶尔有人牵着倦怠的黄牛走过。从这里望去,汇南的瓦房隐隐藏在村落后面。它是那么简陋,那么不起眼,哪天消失了都不会被人注意,可它就是她和汇南肌肤相亲的地方。它刻入她的记忆,连着她的心,它将永远地是她和汇南生命的一部份了。刚过去的短短一周里,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再不会跟从前一样了。
汇南温情地看她一眼,然后目光投向远远的天空。遥远的天边云朵灰白,原野里一只拖拉机虫子似地爬过。音仪也抬头远眺,心里既温馨又感伤。她想永远保留这沉默的片刻,保留自己和汇南在这个荒凉的土地上相亲相爱的短暂记忆, 把这一切留在生命的琥珀里, 不让时光的流水把它冲淡,冲跑。
可是,自己和汇南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将来的日子,还会很长很长。 泰戈尔说, 不必留恋路边的花朵,尽管向前走过去,一路上的花朵自会继续开放。想到这儿, 想到未来长长的日子在等待着他们,将被自己确确实实的幸福填满,她忍不住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