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指着他身后的许多鞋盒说:“那里不是有许多吗?”
“那是给别人的。”男的眼皮抬都不抬。
志明挡住了小吉,对那男服务员说:“就要先前的那一双吧。”
“交钱。”男服务员冷着脸说。
买完了鞋,小吉肚子里憋着火,怪志明太老实.
志明倒宽宏大量地安慰小吉:“不就是一双鞋吗,穿在脚上看不出来。”“你不买不行吗?”小吉还是不高兴。
“这里不买,外面的质量更差,还不一定买得着。”
没办法,两人又一人买了两只航空旅行箱,全是一个式样,这是外面绝对没有的。除此之外,小吉就再也不要买任何东西了。她对志明说:“外面的北京人热情似火,连问个路都说半天,生怕你找不着。这里面的人怎么这么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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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集训完了,护照和去美国的签证也由国家教委集体办妥发了下来。另外飞机票也发了下来,通通由国家出钱。上飞机的这天一大早,小吉和志明就来到北京语言学院留学生宿舍的门口,只见这里早已熙熙攘攘地站满了其他留学生和送行的亲友们。他们在一个角落里放下行李,和大家一起等车去机场。去德国的瘦高个和其他几个相熟了的留学生都来送行。
人群里有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光亮,看上去很体面的人。他手里拎着个袋,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钢精锅、莱,叮叮咣咣地乱响一气,那样子非常滑稽,引得大家侧目,他自己也极不自在。
“我说老兄,您这是要到美国去开餐馆怎么的?”
旁边有人问。“不,这是我自己做饭用的。”他脸有点发红。
“我让他不要带这些东西,美国那边肯定有,他就是不听。”他身旁一个穿着时髦,看上去像妻子或女朋友的人接上话头,样子有点赌气。
“人家美国人都吃面包,喝牛奶,根本没有这些。”他红着脸争辩,嗓门有点高,有点掩饰自己的不体面。“再说我在国内买的多便宜,即使美国有,花美金在那里买也不划算。”他又为自己找了一条理由。
“可是您提着这玩意上飞机,进海关多难看。”有人揶揄他道。
“都出国留学了,还带上这些,不值得。”
“这能值几个钱,扔到太平洋里去算了,何苦来。”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这人不好坚持,恋恋不舍地将袋递给了身边的那个女人。
“这人真有意思。”小吉看着这一幕说。
“也难怪,第一次出国,谁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志明倒是很同情那人,“我听说有人出国箱子里装的都是卫生纸。”
“哪能呢。”小吉不信。
“真的,是我亲眼看见的。”去德国的瘦高个作旁证。
不一会,一辆大专车开来了,大家伙有点乱了秩序,提着行李箱和旅行袋就往车门里挤。司机手一拦说:“别乱,是不是都去美国?”
大家齐声说:“是”
司机说:“好,留学生和行李先上,送行的后上。”
按照秩序,大家都上车坐好了。司机发动了油门,驶离了语言学院,驶离了市。小吉望着车窗外逝去的景物,一阵难分难舍。她心中一阵潮涌, 眼眶都红了。
她和志明坐在前排,志明不一会就和司机聊上了。
“您已经送了多少人出国了?”志明问司机。
“有好几人了吧?”司机答说,“我真高兴看见你们这些青年学生出洋,我们国家真是强大了。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正在朝鲜和美国鬼子打得你死我活呢。”
“您当过志愿军?”志明问。全车的人都在注意听。
“没错,你看我这只手指头就是在朝鲜战场上冻掉的。那时人家欺负我们,为了保家卫国,我们打得真艰苦。美国的武器先进,飞机贴着头皮擦过去,我们只有用机枪打,总算没有给自己的国家丢脸。一晃多少年过去了,现在你们要到人家那里留学了。要有志气,得好好学,不要给咱们中国人脸上抹黑。希望也像我们当年一样,为中国人,为我这个老志愿军争口气,干出好样子来。”
司机满头霜雪,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他那邃亮的眼光盯着前方,仿佛沉浸在自己血与火的青春年月里。他情不自禁地哼起当年的《志愿军军歌》来,那有点沙哑的男低音极富感染力。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这熟悉的歌声显然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从小到大,不知听过了多少遍,很壮士气。车上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唱起来。大家的心情现在很复杂,马上要到美国去了,除去兴奋,多少有点紧张,唱唱这歌,正好能驱除心里的不安,壮壮胆量。歌声飘到窗外,引来路人好奇的眼光。唱完了车内一阵哄笑,自然是因为歌词的内容和现在的情形太不相称。但大家却觉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