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大人,林家的人到了。」一个仆人匆匆地跑了过来,然后恭谨的跪伏在门
口通知道。
听到后,我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知道了,请林家的大人
进来,你下去吧。」
「是的,大人。」仆人又是恭谨的拜了拜,才起身离去。
在他离开前,我不经意的问道。「对了,这次林家来的人是谁,还是之前的
那个老太婆吗?」
对于自己人,自然也就自然不必那么拘谨,何况我的个性,下人们早已经领
教过了。饶是如此,听到这样无礼的言语,那个仆人还是全身不自在的动不动,
先是用小声但又足够让我听得见的声音稍稍反驳了下,「少,这话可太失礼了。」
然后在答我的问题:「由于林家家需要持祈雨的祭祀,抽不开身。这次来
的是她的女儿,林梦樱大人。」
「哦。」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了。
在仆人的脚步在木质地的走廊上渐行渐远后,我也立起身来,轻步移到镜
子旁,整肃衣冠。毕竟,一个男人再放荡不拘,无视礼法,那也是他个人的事情。
而作为一个地方的代理大名行事的统治者,则远不能这么无拘无束。权势是一件
佩戴着名刀的厚重武士铠甲,既给所有者带来了无比的荣誉和力量,也同时给他
带来了相应的重负。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符礼法的大衫早已在早晨起床之时已
经让侍女为我穿好了。对着镜子,我仔细的审视了下自己的形象。镜中的这个男
子,剑眉星眸,仪表堂堂,皮肤虽然不像其他长居室内养尊处优的大名一样如女
子般白皙,但那充满了健康气息的古铜皮肤反倒更是突出了人的英气勃发。一
身雍容华贵的锦服非常身的贴在身上,又把些多余的锐气掩盖下来,整个人更
显儒雅。
我满意的点点头,这副样子,即便是去朝见庙堂之上的各位公卿大人们也足
够登得上台面了。重新坐书桌旁,我翻看起之前还在翻阅的书籍,但心绪已经
被那仆人打断了,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说起林家,这个姓在九州岛可真不是个常见的姓,但是在本地确实在是大名
鼎鼎,简直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林氏家族是在几年前从汉地漂
洋过海来到九州,以巫符祈福为业,颇为灵验。在安居在我源家的领地之前,就
一路上收服了好几只其他地方的恶名昭彰的妖鬼,一路向东,最后还是林氏当时
的家,叫什么来着,据说是看到我这的大名首府靠山近水,有龙盘兴气之象,
遂举家安居在这里,她们的后代更在此地立碑建寺的住了下来,数年来替村民
们消灾解厄,祈福,镇压妖物,已有数代之久。在我源家的洛摩藩之中,也是广
做善业,驱鬼、祈福,祷告、治病等大小善事更是日常行之,深得姓钦佩。为
首的林家,世代以来更是受到村民们的衷心供奉与景仰。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
反倒让地方领忌惮恐惧了。更妙的是,或许是因为牢记当初离开汉地的教训,
林氏家族恪守先代家训,与历代当地领都搞好关系,绝不随意插足世俗,也从
不借着行善祈祷的名义在民众中传播邪说教义。用现在西方流行的话来套用:
「上帝的归于上帝,凯撒的归于凯撒。」
这就相当于领凭空多了一个安抚民心的不花钱的路子,自然也是颇为划算
的事情。
至于她们的传统和我们本地的习俗不同,往往都是由女子担任家和祭,
以及每当清明寒食、重阳啊等节日都要遥拜汉地的方向以祭祖之类的小事情,最
初虽然也让几个传统的老古领有些不悦,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自然的,像是这样的德高望重、深得民心而又完全没有反乱意图的大族,自
然值得每个领的重视。于是我也在收到林氏求见的名帖之后就着手就做了准备,
严装以待其来访。
从府邸的门口到我这的位置还很需要一段时间,再考虑到礼仪所需的时间,
那就更久了。于是无聊的翻看起林家前几日递送过来的名帖。这份名帖和通常的
艳红名帖不同,是用素白色的宣纸所制,上面留着几行娟秀的字体,显然是女子
所写,大意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客套的表达对我这个代理领的恭维,再顺
势表达希望面见我的意思。让我注意到的倒是:在落款的地方,赫然是三个秀字:
林梦樱。
原来如此,写信人就是她啊。倒是我之前疏忽了。
本来还想翻翻那本从汉地来的【说文解字】,不过才稍稍集中精神看了没多
久,就听到走廊的地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人声。
「林大人您请稍等,我先去通知领大人。」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我家多年的
老管事了。
心知这是他在提点,生怕我这个藩内知名的登徒子对那位林家的小姐无礼。
我笑了笑,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径直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我就看到了走廊的尽头有一个身穿白衫红裙的女子娴静的垂首站
在那里,和我的管事说着话。「退下吧,请林小姐进来。」
尊卑有序,即便是自幼就在我家服务的老管事也不敢驳了我这个代理领的
面子,立刻点了点头,对那女子又说了些话,才带着其他的人一起退了下去。
几十米的走廊,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短,足够让我打量这个来者了。林氏
虽然在洛摩藩里保留了不少原有传统,但是也受着当地的影响。至少,她们的服
饰就已经是完全的巫女打扮。白净的和服外衣,大红色的绯袴宽宽松松的,完全
看不出对面的身材。
等到对方走近了些,我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的模样,此时已近中午,正午
的阳光洒满在整个走廊上,从我的这个视角来看,对方如同踏着光桥前来,宛如
天上的仙子。
一头乌黑的长发长至腰间,用一条和衣服同样素白色的淡雅束带扎好。白皙
的脸蛋素颜朝天,没有施加任何粉妆,但却要比常宴会时所见的女子要美上
倍。值得称道的是,胸部的轮廓在宽松的白色和服下依旧隐隐约约的显现出来,
可见其傲人的容量。无暇的瓜子脸蛋显得有些消瘦,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眼正
平静的向我看来,显然和我一样,在我注视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我。柳眉凤
眼,一副锐利的样子,看来就是一个聪慧机智的女人。从她的身姿和脸蛋来看,
也不过二八芳龄,在这个年龄段竟然会家族被委任为拜见当地代理领的任务,
想必能力非常出众。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从那和服大袖里露出的葱指莹莹如玉,似乎一副弱不禁
风的样子,那副润泽的肌肤上也完全看不出练武亦或者是苦修灵术的痕迹。但是
在我武士的直觉里,这个少女却要比我在异国遇到并且挑战的诸多剑客、武人都
要来得强力。
在对面那位年轻的少年望向自己的时候,少女的心中也在想着信息:源藤
光,这是这位年轻的少年的名字。也是洛摩藩的领源净越大人的独生儿子,在
源净越大人奉幕府将军之令领军讨伐无恒国的时候,就由他来持领地的大小事
务。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领大人」了。只是这位「领」自幼在外国留学,据
说是在一个名为「法兰西」的国家学习那些洋人的先进火器的知识,本人也染得
一身外国习来的流气,在初国的时候,言行举止和其他人也完全不同,放荡不
羁很是声名远扬,让诸位大名笑话,使得源净越大人也苦恼了很久呢。刚才的老
管事或许也顾虑到这点,也对自己多说了两句。
不过从少年领的这副肃然的姿态来看,似乎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嘛。
「请进。」那位大人也注意到我正在打量着他,也并没有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只是洒脱的一笑,说道。
「那么,不知道林氏的巫女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我素来喜欢直来直往,
何况如果双方开始客套起来的话,一来二去,再加上礼节上的问答,不知道要花
费多少时间。于是干脆在双方都落定位置后直接的提出来。
那位少女愣了愣,或许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直接,不过她的反应也很机敏,很
快的便笑了笑,俯下身去,以头点地,做了一个大礼,以示尊敬后才说道:「大
人,最近两年久旱未雨,农家的收成一直都不好,而领大人的税赋却越来越高
了,能否请减免或者至少宽限一些时日呢?」
这里说的领,说的只怕是我的老爸,我也肃然道:「你恐怕也知道,前线
战事吃紧,将士们为国征战一天,就要耗费一天的粮食。在这国家正值大事之际,
你却要我消减粮税!」接着话锋一转:「林氏在我洛摩藩已有多年,历代领
也是都将祭天祈福的重任交托道贵家族手中,如今天旱不雨,莫非是林氏对神明
不敬,才祸及我等的吗!」
我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但是指责的意味之浓重,那位少女
哪里会听不出来,立即再拜,说道:「家母和其他的前辈以及高野山的圣僧已在
设置祭坛,上请神明,日夜祈雨。只要些许时日,必能成功。但您这发布的临时
征调令,要求每家每户缴纳斤粮食。一般的农家根本凑齐不了,还请您以仁义
为怀,宽限一些时日吧。」
她说的,到也是实情。我沉默了会儿,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毛笔,半响后才
应道,说的却是另外一个话题:「什么时候,林氏已经开始干涉领地的俗事呢?」
这明显是在询问林氏的家训是否还是能做到以往的「世俗、神秘分界」,看
似平常,但其实意有所指。面对我这样一波强似一波的质询,少女再度俯身下拜,
以示尊崇后才端坐起来,正襟危坐,逐字逐句的斟酌道:「领大人多虑了,林
氏从来不敢遗忘祖训,身在洛摩藩,也自然是洛摩藩的人。为这片土地上的人祈
福祷雨,也是分内。此次前来,实在是农家承受不了。希望领大人可以减免或
者至少宽限一些时日。盼您施以不忍人之政。」
「那么,父亲大人的jūn_duì,岂非要在叛军的围攻下饿死不成吗?」
对于我的这个问题,女子明显做了很多功课,「岂敢,洛摩藩历代领都是
英雄之辈,深知细水长流和广蓄福德之理,单单据在下所知,在太行、张屋、太
连几个仓库里就有多年的陈粮,启用那里的陈粮就至少足以支持年,而领大
人只需要宽限3个月,等到春耕的收获出来之后即可,大家也会对您感恩戴德。
补交粮税,也就不成问题了,而现在冬季刚过,农家都少有余量,竭泽而渔,也
非上天所喜啊」
借着一个问题居然规劝了我这么多句,条理清楚,即便是父亲大人亲至,恐
怕也有所意动的吧。
我轻吟了口茶,不发一言。
林梦樱也端坐着,注意着我的反应。
忽然,我笑了起来:「好大的功德啊,进领一言,可以活姓无数。我也
曾看过汉地的书,据说有个传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无量功德对
于你们阴阳家来说很重要吧。」
少女的脸色凛然,曰:「利人,利己,利君,利民。领大人英明神武,必
能明断。」
我反倒是摇了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有取,必有所舍,公平买卖。这也
是西边的圣贤教导的。你既然对我有这样的进言,那么你准备付出什么来让我采
纳你的进言呢?」
或许是没想到一个领,即便只是一个「代理领」居然会公然的谈出公平
交易的话来,林梦樱短暂的又愣了下,很快又神说道:「我愿长颂经文为您祈
福,以谢您的仁厚。」
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据我所知,神秘的因果联系存在或许真的有,不过要
等到这善因茁壮成长结成善果,再等那善果馈福报到我的身上,只怕不知何年
何月,那个时候我恐怕早入轮了。身为一个在巴黎商学院里的高材生,用理性
的目光来看,我自然不会对这种高投资、高时间的长线投入感兴趣。
相反的,从林梦樱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深不可测的灵力以及联想到藩内对于林
家的种种传言,我倒是有了一个新想法。虽然严格来说,这个想法一直如同鬼魂,
萦绕在我的心头,但是由于一直没有找到适的人,一直难以施展。
「不不不,我对你的祈福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接着,唯恐我的意
思还不够传达到位,我再补充了下:「只要你肯陪我一周,那么这单的临时加赋
就行取消,也绝不再另外开征。」
我的复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林梦樱瞬间瞪大了双眼,一抹红霞也飞上了
她的双颊。
巫女,或者说是异国道士?对于心灵修为的境界还是要求很高的,在深吸了
口气后,对面的女孩子又恢复了刚才劝说我时的冷静,不过和方才的恭谨的悉心
劝说不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紧盯着我,说话的语调也不含丝毫感情:「大人,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不开玩笑,我很认真。」我在说话中特意把字与字的间隔分开,一个字
一个字的说道。
对面的巫女霍然起身,久久的跪坐在地,却能够瞬间完成从那由静到动,毫
不拖泥带水的敏捷动作,我愈发确定了对方具有武学修为或者是类似功夫的底子。
严格说起来,不和人打招呼就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确实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不过我倒是毫不在意,任由她恼怒的目光注视着我,笑道:「如果林小姐有急事
的话,那么我会叫管事带你出去的。」一边说着,我作势要去敲击召唤随从的铃
铛。
「你你混蛋。难道几万领民的命,也抵不过你这」可能是真的气急
了,女孩盛怒之下,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葱白的手指也怒气满满地向我指来。
我继续不以为然地浅浅的笑了笑,竖起一根食指,在少女的面前摇了摇:
「不不不,我这个人非常公道。有一说一,绝对不藏着掖着。你也听说过明枪易
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吧,这只是一场非常公平理的交易。而交易的首要原则,就
是自愿。我源光在此,向你提出要约,你愿意成为我的人吗,只要一个星期。」
接着,摇晃的手指下移,敲了敲征税名册的封面,手指的轨迹划出一条笔直
的剑型,用肯定的语气补充道:「今年的临时征税,不会再增加,只要你能给答
应我,那就将是我的承诺。」
少女的冷目扫过,过剩的怒气显然无法让人冷静,那目光简直像是一把利刃,
寒光耀人,锋芒毕露。让我不能直视,短暂的目光交锋暂时受挫,这也让我对其
的实力有了更深的领会,此女的确强大,除去权势的影响不论,但论灵力修为,
远胜我十倍以上。仅在巴黎商学院和几个要好的欧洲黑魔法世家的同学手里学到
的几招三脚猫功夫在这种实力相差悬殊的局面下完全无用武之地,而手头上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