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啥呀!不喝了!走,走!正是饭点,咱们边吃边聊。」
刘能兴头似乎正好,起身,想拉妻子。
身后沉默了三、四秒,我听见刘能重又坐下了。
可能是妻子作出了不高兴的姿态,刘能便立刻改口了,「那请给我来一杯咖
啡,美式,提神,不要放糖!」
他对服务生说道。
「怎么选这裡啊?」
刘能复又问道,当刚才的尴尬不存在,口气轻鬆诙谐。
「这裡就是我公司对面啊,平时也经常来的,这时候人少。」
梦洁说道,由于刘能转变的态度,她语调没那么凉了。
才从惊诧与紧张中缓过神来的我,终于味出丝丝庆幸。
一是庆幸这么个座位,竟巧到让我可以偷听到他俩谈话;二是这般对话的语
气,似乎并没有我想得那般龌龊。
难道一切又只是误会?我平静着窃喜的心情,聚精会神地偷听着。
身后又沉默了,几分钟内他们都没有讲话,而是在安静的咖啡厅裡各自用茶
勺碰着杯沿,揣摩着什么心事。
「对不起,小骆。」
先开口的是刘能,他一改平常的诙谐,语气裡甚至有些尴尬和犹豫。
妻子竟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这让身后的我心头一紧,难道还是发生了什么?!「我那天喝醉了,所以才
……」
刘能声音不大,我竖着耳朵捕捉着,生怕漏错一个字,他喝醉了?所以才什
么?!「这我知道!」
妻子声音急切,打断了他。
「可是我真的……真的对你……」
刘能补充道,但见妻子又沉默了,刘能便没有接着继续。
又良久,困惑的我听到妻子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但没听清。
「其实我今天是想说,我打算近期搬出去。」
妻子说道。
果然她还是寄居在刘能家裡,方才的一星点儿庆幸与惊喜极速消亡,十分难
受。
「别啊,你住我那裡挺好的!」
刘能比我还着急,从声调就能感受出来。
「可是这样……这样也不好!」
梦洁连说了两遍这样,前一次迟疑羞耻,而后一次坚决。
这传入耳中真让般滋味在心头,我嚼摸着箇中深含的意思。
联起他们前面的对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忍不住我的眼泪还是润了出
来。
「难道你和老林已经和好了?你打算搬去?」
刘能逼问道。
「不,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妻子黯然说道。
「梦洁,额,小骆,那你别急着搬走啊!你先就住我这裡,真的没什么不好
的。我向你保证,绝对不再发生那天喝醉后的事了。」
刘能的语气中,一些是急促,一些是哀求。
「刘哥,你别这样,我……我还是……」
忽然,梦洁轻轻娇哼着,似乎在用力挣脱着什么,碰撞细碎的声音,我想应
该是刘能隔着茶几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酒后发生了什么,不用说我也能想见!我几乎就要操起铁棍上前拼命了。
但刘能也可能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便立即鬆开了手。
他整理好情绪,便又恢复了些平和。
「对不起……」
「……没事……」
面对于刘能的出格行为,梦洁竟轻易就表示了原谅。
「小骆,其实男人嘛,尤其是生意场上的男人,难免会交际一下,这都不奇
怪,你也别太往心裡去了。老林他也不能免俗,很多时候是推不掉,你不能太伤
心。」
刘能竟利用我岔开话题!更让我没想过的是,梦洁竟对他说过这件事。
「日子还要往前走,只要这段婚姻继续,你总是还得和他一起生活,有些芥
蒂总是要跨越的。」
刘能替我讲话,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只要你肯原谅他。」
刘能说道。
「可是我……其实也有先对不起他的地方。而他……已经知道了。」
妻子的声音很小音,很微弱,但犹豫再三她还是说出口了,已经不是单方面
的原谅了。
「那是什么呢?」
刘能很好奇,他大概已猜到与老公出轨相提并论的会是什么。
我听到他明知故问,心中更是骂了他祖宗十八代还不止。
「你还是别问了。」
但不知道是鬱积过久,十分想找人倾述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这句话听来其
实并没有斩钉截铁的底气。
聪明的刘能自然瞧出来她的心思,他对她继续开导道:「有些事闷在心底,
多一分就痛苦多一分,不如讲出来。」
躲在他们身后的我更竖起来耳朵,因为导致她失去处女的那个男人,从对话
中也许可以确定不是刘能了,那又会是谁呢?「刘能,我已经嫁人了,有过……
是有过性生活的。为什么你还会对……我呢?」
梦洁蚊子般的声音,可怜、内疚,小到我近乎无法听清。
「小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不认为一个女人的过去能代表着什么。梦洁,
人生只有一次,很短暂,稍纵即逝。它是属于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感受是自
己的,而顾不上别人的閒言碎语的。你不觉得人还纠结于过去的文化观念是很狭
隘么?」
刘能接下来说这些话,竟让我听得微颤。
嫖娼事件,难道不就是我过于纠结于处女情结,而做出的对妻子的背叛和伤
害么?就算没有去嫖,我的保守观念都会细化到我的言谈举止中去,用一种无形
的方式一直伤害她,所以梦洁她在这一点上才这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而且,那些条条框框本来就是丑陋的、不公平的。它除了彰显男性的自私
外,什么都不是。」
我正五味杂陈间,他接着又说了:「过去的事就是过去式,我……只想和你
活在当下。」
「可是……那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发生的事。」
梦洁捂着脸低声抽泣了起来,弄得同样惊诧的我和刘能都说不出话来,他更
是不知道从何安慰的好。
「你出轨了?」
待她止住哭,刘能又试探性地问道,他确实同我一样好奇。
「我真的不想再说了。」
妻子说道。
我看不到任何画面,她究竟是摇头了还是点头了,我无从可知。
今天的这些信息量太冲击了,除了刘能竟还有别人。
「上次老林对你动手,希望你能原谅他。」
妻子说道。
「还说这事做什么?不是我,你们也不至于吵架。哎,都是我不好,干嘛后
来偷偷去温泉那找你,是怪我自己咯!」
刘能歎了口气:「我壮,他那几拳,早没事了。」
听得我不由得摸了摸口袋裡的铁棍,没事,我让你没事。
「你真的要搬走么?不家你又能搬去哪?」
刘能讪讪地问道:「要不再住几天,等想好去哪了再搬?」
妻子并没有理他,而是问道:「刘哥,你真的不怪老林了?」
「怪,当然怪,怎么能不怪呢?!他小子有你这般天仙的老婆在家,还跑外
面偷吃,简直十恶不赦了他!」
刘能故意口气作重,其实已有些诙谐的成份了。
可梦洁并没听出来,反而是被「偷吃」
两字给勾得委屈和伤心起来,又要哭了。
「停停停!!别哭别哭!是我错了,我开玩笑的!我本来有点儿怨的,但既
然你不想我怪他,便便宜他小子了,不怪他了,真的不怪他了。」
刘能他还挺会察言观色的。
「真的?」
梦洁问道。
「真的!」
刘能答道。
他瞧着她半天仍然闷闷不乐,便接着补充道:「我知道你还在担心贷款的事
情,这我依然会尽心尽力去办的。真的,梦洁,我纵使不想管林,也要管你的。
你下次别再同他一道签借欠款了,绑在一起搞得我都狠不下心来。」
然后他们一直只聊些细细碎碎的事情,刘能老练圆滑,带着话题到处兜,终
于把尴尬抖了个乾淨,他俩气氛渐渐欢乐起来,我所记得的是,其间妻子说到想
要个孩子。
一直聊过了晚饭时间他们才离开咖啡馆,当黑色小车消失在视野中之后,我
才起身离开。
我仔细地消化着今天的意外信息,这裡面信息量太大,有些与我的预想是有
出入的,一些谜题解开了,而另一些新的又出现了。
虽然情况比预想中要好些,他们并不像是天天赤裸相见的程度。
但我也听出,梦洁要搬走的意念并不坚定,这么放任他俩同居下去,肯定会
发生些不可挽的事来。
另外,我内心说不出道不清的一种担忧和感觉,梦洁对刘能的好感有些难以
言喻,却确实存在,我真怕她心都被夺走。
我决定明天就去径直找刘能,把梦洁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