陔陵尚有咸国禁军重步兵、郡兵两万守军,辖地几十万人口,尤其是贵族勋戚子弟壮丁以上万计,短时内强行征召几万人死守陔陵直到秋后晋军北军主力会师把握极大。
时下已经六月中旬,陔陵城不比当年的尹秧,陔陵号称铜墙铁壁,城墙有包砖,还有护城河,城防系统完备,储粮可供城内人丁八个月之用。
当年尹秧尚且能死守一月,陔陵死守两三月问题不大。倘若咸王拒不出城,誓于城池共存亡,晋军再不来援,晋国的国威颜面往哪儿搁,将来谁还认他这个大哥,因此晋军必然来救。
届时倘若形成对峙,对黑巾军将极为不利,百里燕有一万个理由相信黑巾军一定还有不费吹灰之力,撬开陔陵大门的大杀器。一旦向天借雪失败,逼急了他们必然要提前祭出杀器反扑咸军。
坐回案前,百里燕(既魏贤)亲自修书一封,详细其中利害关系,令司空南火速前往中军呈送赵逊。
“司空兄,速将此信交予赵帅,赵帅若有回信,即刻带回给我。”
“请将军放心。”
司空南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百里燕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傍晚之际,钟衡前来问计,他将赵逊令他所部准备渡河之事详细道出,得知赵逊并未全盘将计托出,百里燕认为赵逊暂时不想公开对天将下雪一事的态度立场,防止有人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发生哗变。
二来,军事调动乃机密之事,不到战前主将不会透露,更何况何时下雪谁也不知道,提前告知只能令敌人有所防范。
百里燕相信,全军上下此时知道钟衡渡河作战的仅有他与赵逊二人,广信公姜闵也蒙在鼓里。
司空南于凌晨赶回乌坪,赵逊未有回信,只让司空南带回一句:
“赵帅说,他已经知晓,让将军放心。”
“就此一句话?”
司空南点了点头,肯定了说法。
百里燕转念想到,赵逊届时很可能要亲自赶赴乌坪坐镇,否则发生突然变故,广信公、钟衡都无权做出战略部署。
见百里燕不语,司空南小心问道:
“魏将军,最近营中谣言四起,赵帅是否有什么大动作?”
百里燕一惊:
“这是司空兄你的意思,还是营中私下皆有议论?”
司空南不知百里燕用意,他谨慎说道:
“乌坪驻军与中军大营到处都在议论,这老天爷要天谴暴君之师,这不是明摆着是在说咸军吗。”
“哼。”百里燕冷冷一哼:“黑巾军的细作倒是无孔不入,这才几天时间,全军都知道天要灭咸,果真是好本事。”
黑巾军只说是天谴暴君之师,是在故意制造神秘感,让普通将卒心中慌慌,一旦下起雪来,最终的神秘感也就变成恐慌性的崇拜,然后只要有谁一煽动,发生哗变是大概率事件。
而且更狠的还在于,咸军统帅层诸多将领现在是谈妖术色变,妖术成了禁忌话题。
哪怕少数人意识到即将下一场旷古奇今的暴雪,此时此刻又从何处去弄棉衣御寒,除非是撤出永兴河防线避战。然就当下而言,无论采取何种措施,都无济于事。
战争对自然的破坏无疑是巨大的,赵逊一声令下,咸军所有营地范围五里之内但凡能看见的大树一概砍伐,伐木不够还要从更远处砍伐森林,原木都根据要求堆放成长、宽、高、两丈的立方体原木堆,数量越多越好。
伐木运动持续至第八天,黑巾军定是发现了咸军意图,误以为咸军伐木是为了升火取暖,是无法获得棉衣御寒的下策。
于是黑巾军也开始装模作样的伐木,并且让人过江挑衅。说是只要咸军开口,要多少木材就给多少。言外之意,这场暴雪非但要来,而且不是一天两天,要下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即便是烧柴,也救不了几十万咸军。
黑巾军此事做的极为阴毒,将卒此前并不信以为真,现在黑巾军前来挑衅,无疑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让本就开始浮动的军心,变得焦躁不安。
“赵帅何故放走叛贼,应当众处斩以正视听。”
大都督关普义愤说道,这时大都督肖晨附和说:
“关普将军所言极是,黑巾军能掐会算妖术了得,如今狂言冻死我军,此等妖言岂能听之任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肖大都督,莫非要让天下耻笑赵帅不成。”
何猛道,大都督肖晨反唇相讥:
“以妖术诈众蛊惑人心,为天理不容,人人皆可诛之,岂能纵容。如今倒好,赵帅非但将贼放走,反使众将士人人自危,长此以往军心何在。”
诸将争论激烈,突然一声猛响,赵逊左掌砸在桌上,立身而起怒目瞪视诸将道:
“诸位皆是国之将臣,如今为一奸徒在此喋喋不休,传扬出去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