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罗松亭担心的倒也不无道理。
谁手里的资源不是血汗劳作得来的果实,又不是几百几千石粮食也就算了,开口就要征用几十万石,就算广信再富裕,再抽几十万石粮食,也得把老底抽空。
万一民变声势浩大,陔陵再见死不救,广信连扩军养兵的资本都没有,何谈自保。想到这里,百里燕也知道捐与不捐都进退两难,两个计划有得有失,想要兼顾两者几乎不可能。
他没有反驳,罗松亭继续刚才的话接下去说:
“主公,捐粮之事当就此回复咸王,至多拿出一两万石粮草打发便可。至于咸王如何作想,那就随他们去。
就眼下计,北海郡郡兵孱弱,主公当尽快准备兵事,整饬战备,以备民变激化后自保。若真如魏公子所言,民变势大,晋国也袖手旁观,主公届时再行里应外合之计倒也未尝不可。”
“松亭所言极是,此计甚合孤意。”
“里应外合”四个字让百里燕恍然大悟,也难怪罗松亭底气十足。一旦咸国爆发内乱,咸军被拖在平定民变的泥潭中,晋军岂不要提防志国北上。
没了咸军充当炮灰,志国攻打咸国,晋军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晋军不救,晋国的威信将荡然无存,咸国也可能被志国吞并,反而让志国白捡了个便宜。
此时广信公再在背后宣布废咸王自立,与志国联手,晋国将异常被动,晋国主力将不得不与志国主力在咸国境内决战,晋国若败,志国在东线全面向晋国腹地推进。
“果然是技高一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百里燕暗道,也幸亏没把这批几十万石粮草借出,真要借出,将来怎么养兵。
散会后,陈韵风径自找了过来:
“贤弟,方才怎能提捐粮一事。”
陈韵风似有埋怨之意,百里燕浅然一笑全然不在意:
“是在下考虑欠妥,罗前辈思虑周全,乃在下之所不及。”
“如此说,贤弟也赞同罗松亭之计?”
“正是,若能里应外合,倒有七成的把握成就大事。倘若按在下之计,也只能做个北海的安乐公罢了。”
其实做个北海公没什么不好,趁着乱民攻破北海郡各城的天赐良机,广信公扩军自重收复北海各城,届时民变平定,咸王难道还能让姜闵把占了的城池吐出来不成。
这个计划政治和兵败风险极低,只要仍然打着咸王的旗号,总好过勾结外军而割藩自立来得强,在政治上同时与晋国、咸国、长孙国决裂,能够依靠的只有志国和乱民军而已,风险极高。
当然,高风险意味着高收入,一旦成功,将彻底撺取王权,还能收服江东失地,届时姜闵的人旺、威信在国内将达到极致,也不会有人在意咸国投靠了宿敌志国。
不过,仍然还有一个变数,就是秦翰。
过去几月秦翰活动异常低调,至今也不清楚秦翰跟姜闵到底是什么关系,秦翰将在未来的变乱之中起什么角色,再有就是那两三千张强弩,广信公府似乎也没有得到,那是能去了什么地方。
百里燕离开公府不久,姜乾回到自己的宅院,对方才魏贤的反对,仍颇为不满:
“魏贤此人当真能有大才?本公子看,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罗松亭淡淡笑道:
“公子断不可小视此人,此人确实怀有大才。方才所提之策就在下看来,实乃上上之策。”
“上上之策?”姜乾诧异说道:“罗先生可以见得。”
“倘若内府粮草充足,何惜几十万石粮草。若真能以几十万石粮草换来当今咸王之不仁不义,如此胜过十万雄狮之威。但魏贤不知内府何等吃紧,真要认捐了几十万石粮草,届时乱军兵临城下,主公又何以养兵,此事是他魏贤所不知。”
“如此说,此人倒是有些见识。”
“岂止是见识,公子待会儿应该去冰窖看看,看看魏贤所化寒冰。”
“哦,传闻此子有妖术,这寒冰便是他所化来,本公子当真要去看看。”
自打火烧蝗虫之后,广信城中妖医魏贤怀有妖术的传言甚嚣尘上,姜乾、罗松亭等人进城后得知的第一件事便是魏贤会妖术,倒是罗松亭不以为然,他知道火烧蝗虫之道后,料定寒冰绝非凭空而来,也是魏贤以什么未知方法制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