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公叔阔年老体弱双目失明,每日虽在相国府邸养病,但每天还要听孙子公叔贤说政。晋王突然驾临,公叔贤忙扶爷爷公叔阔去迎:
“老臣参见大王。”
“相国快快免礼。今日酷暑难耐,相国又抱病在身,寡人前来叨扰,相国不会埋怨寡人吧。”
“大王言重啦,老朽年事已高,相国之位早该交出,皆赖大王器重,老臣得以苟居相位,今日大王亲来探望,老朽惶恐啊。”公叔阔颤颤巍巍说道,随即示意孙子公叔贤:“贤儿,还不请大王入座。”
“诺。”
公叔阔请晋王入室,随后屏退左右,公叔阔开门见山说:
“大王此来定是为博源君姬丰借粮一事吧。”
“相国果然妙算,确是如此。寡人甚是为难,故而想问相国之意,这粮是借还是不借。”
“那老夫问大王,大王想借,还是不想借。”
“寡人自然是不想借,但是又图封号,故而寡人左右为难。”
“那便是了。博源君此来,以老夫之见,眼下旱灾遍及中原,列国无不担心自家生计,借粮之事多有推诿。咸国、志国、孙国也就罢了,长孙国今年并未受灾,且与天子有姻亲之盟,却也不借,老夫以为,长孙国恐怕是想谋求南下攻志国欲图得天子许诺,而天子未允,故而不借。
只有如此,梁国才会遣博源君求于大王。既如此,大王应该早派使臣前往长孙国游说,以休盟好之约。如此一来,我军若攻咸,咸国便无外援。
同时亦可与长孙约定,来日共同兵伐志国,两国同时出兵。”
“可咸国位于长孙国之东,互为唇齿,咸国虽小,却也是长孙国之门户。如何说动长孙弃咸,而盟我晋国。”
“此事并非难事,大王可同时差人前往咸国,游说收买咸国重臣,尤以相国公孙岳政见相左之权贵,唆使其上奏咸王令咸国向我国借粮。”
“向我晋国借粮,这是何道理呀。”
晋王不解,公叔阔却言:
“大王试想,咸国相国公孙岳能同意吗。”
“嘶……相国意思是说,公孙岳定然不会同意。”
“正是。公孙岳变法失利,得罪大批权贵朝臣。如今咸国粮仓空虚,如若朝臣上议向我借粮,公孙岳恐怕绝不会答应。
其因有二。一则,我晋国垂涎咸国国土已久,向我借粮无异于受我以柄,引狼入室。其二,公孙岳变法激进,以至于粮库入不敷出,加之今年旱灾颗粒无收,如若其同意向我晋国借粮,岂非掌掴于己,折损他的颜面事小,损害咸王颜面事大,他公孙岳在咸国朝堂岂还有容身之地。”
“原来如此。”晋王恍然大悟,思索片刻后说:“相国谋略果然高深。既如此,寡人即刻遣使赴咸国,游说向我借粮一事。若是公孙岳不同意,其国内久则必反,待到咸国内乱,我军乘势击之,必破其土!”
“正是,只要待其内乱,必可破之。”
“既如此,寡人还有一事,不知相国能否再为寡人,谋取晋国定国安邦之策。”
此时晋王神色严肃,像是万分之要紧大事,非谈不可一般。公叔阔捻了捻白髯,将手撑在桌案上,脸色起伏不定:
“老夫知道,大王是想问老夫百年之后,何人可担相位一职。”
“正是,还是相国深知寡人心意,不知相国可有人选。”
“有是有,只怕大王不肯用呐……”
公叔阔一息长叹,似有无奈。晋王不解问:
“这是为何。”
“老夫以为,当下晋国可为相者,为中庶子范涛一人,其他人等皆不可委以丞相一职。”
“为何是中庶子范涛,仅仅一中庶子,何以谋国。”
“这便是老臣所忧之事。中庶子范涛虽然年轻,却有经天纬地之才,由其辅佐大王,可保晋国三十年无忧。但老臣知道,晋国王公贵胄士大夫等众尾大不掉,恐范涛难以驾驭众人,大王亦不会重用范涛,究其原因,只因其是个中庶子。”
中庶子相当于皇帝、王、丞相等幕僚,说是门客中的重要人物也不为过,相当于参谋,但没有职权。
中庶子范涛,今年二十八岁,原是国政监郎官,也就是国家中央机构最低级的一级官员,大概三年前,受公叔阔器重,举荐给晋王,担任中庶子,给晋王出谋划策。
由于范涛年纪轻,资历浅,而且进入国政监只有四年时间,第二年就被公叔阔提拔了,所以范涛此人在宫里没什么根基,也没有利益关系网,跟所有王公贵胄士大夫阶层都不熟。
如果让这么个二十八岁的小伙子出任相国,底下那些个望眼欲穿等着爬上相位的人能买账吗。
所以这时公叔阔又建议道:
“老臣早已预见到大王无重用范涛之打算,故而希望大王在老夫百年之后,将范涛再度调入国政监担任要务,以磨练其心性。带到五年十年之后,可见机将其扶上高位,相位亦可。”
“看来,相国是早有预料,担心百年之后范涛遭受排挤,故而明降,实则暗升,等待时机加以提拔。”
“正是如此。”公叔阔肯定道,停顿了片刻收敛气息又言:“我晋国有范涛,便可接续晋国霸业,老臣还望大王谨记。”
“寡人明白,寡人定当铭记在心。但寡人还有一是不明,相国在位多年,推荐贤人良将无数,为何偏偏没有举荐相府内戚。如相国之孙公叔贤,寡人以为其才不可多得,相国为何不举荐公子贤入朝。”
“唉……”公叔阔摇头连连无奈说道:“并非老臣不想,实则是贤儿纵有满腹经纶,却无半点学识。”
公叔阔哪里不想给自己子孙某个好位置,关键是自己这个孙子是个只能纸上谈兵之人,曾让他去当积粟郎,押运粮草入库,结果愣是南辕北辙跑错了方向。还有一次让他征缴公粮,最后还能算错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