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在浓烟之中,喝了口酒,像一个旁观人一样看着北凉人士卒们一次次的扛着后盾推前,将被斩断手脚的活死者推入壕沟之中。
苏圆圆捂住了徐知忆的双眼,扭头去看蜷缩在青阳城下的难民。
过了片刻后,她又是仰头望向城墙上的贵族们,暗暗的握牢剑。
人是不同的,一出生就拥有着悬殊的身份地位。
可人也是相同的,当降临于世时就拥有着肉长得心脏。
城内的贵族要是肯将城外的难民放进去,情况也许会更好一点儿。
许久后,壕沟边上的厮杀声愈来愈小。
满地的血和残肢,让人看着就想要干呕。
成堆成堆的活死者躺在壕沟中,不断的蠕动。
站在壕沟边上的士卒们哪怕获得了胜利,可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喜悦,更多的是害怕和沉重。
人间地狱,也不过他们眼前的残酷荒诞景。
他们看着还在蠕动的活死者残躯,瞳孔逐渐散开,心里承受力稍差的士兵们甚至捂头尖叫起来。
有些人认出,在壕沟中躺着的有自己的族人。
他们崩溃了,彻底的崩溃了。
楚忘淡漠的低下头,摇着手中的酒壶,浅浅的饮了口。
他知道北凉最前线的士卒,大部分都是从各大部落中抽离的年轻人。
现在情况变了,他们无需在前线同大晋人作战,而是要举起刀,向着已经尸蛊寄生的族人砍去。
他很理解那些尖叫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这血淋淋的现实。
可人活着就是这样,世界本就是冰冷的。
他喝了口酒后,默然之中迟疑的走到德德玛的身边,从对方手里夺过火把,直接丢向壕沟之中。
火焰“噗”的声向上涨,无数被火焰吞噬的躯体在壕沟内打滚,伴随着尸蛊独有的婴儿啼哭声。
众人后背发寒,在哭声下总有一种置身于地狱的错觉。
他们甚至是觉得自己正在接受命运的审判,他们都有罪,手上都沾有血液。
“他们早就死了,你们刚才斩去他们手脚的时候都没有手软,现在也无需有一丝的怜悯和不忍。
面对生死,你们已经暴露了本心,在苟延残喘后,又何必露出虚伪的仁慈面孔。
这把火,迟早要丢下去,何必站在原地装样子呢?”
楚忘的话激怒了德德玛,他一把抓住楚忘的衣襟,暴虎冯河道:
“躺在壕沟中都曾是我们的族人。”
他单手一指后方的士卒,“他们少小离家,守护在最前线。面对许久未见,却化身为魔鬼的族人,难道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嘛?
这不是虚伪的仁慈面孔,壕沟中被大火吞噬的是我们的族人。”
楚忘看着德德玛,沉默了很久后,按住德德玛的手,沉声道:“可你们的士卒坚守在前线,为的是侵略。你觉得一个手握屠刀的人该有享受温情的资格嘛?
他们刚才冲向你们的时候,你们不也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他们是你们的族人,也是化身的魔鬼,你们刚才没有手下留情,可现在为何又要故作怜悯呢?
这把火,我能帮你们丢下去一次,可下一次还得你们自己丢。
活着的人都没有错,没有一个人愿意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楚忘掰开了德德玛的手,嘶哑中目光黯淡,偏着头道:“既然选择了苟活在这个世界里,那么就面对残酷的事实吧。
他们早就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