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样的女人啊,凡事懒懒散散的,却总在不知什么时候便静悄悄的将事情看了个透。玄柯肃了颜,想到今日暗中布置好的各种防范,便点了头应下:“好。你让我不杀,我便不杀。”
一杯薄酒喝下,说不出的沁人浓香,才抿下去,连双目都有些恍惚了。
那第二轮,自然还是他输。这次呀,却是真输了。玄柯晃着微熏的脑袋,磁性嗓音开始有些沙哑:“……请说这第二件事。”
怎生的忽然这般晕?迷离间看着青娘,只觉那笑靥美如花,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好似荡在半空,近近远远的。
紫苏那女人的药粉果然不一般呐,早知道那时该从店里头多带些。青娘捂嘴笑嘻嘻:“第二个更简单了——放了太子。我知道,你原不想要这天下,可是你为了我,终是动了他,但那毕竟是紫苏的骨r。人哪,到了高处就舍不得下来了,我怕来日你因为其他原因又要杀他,到那时候你若爱了别的女人,必然不肯听我。所以,你此刻须得答应我,留下他一条性命,放了他们mǔ_zǐ离开,好麽?”
男人的肌肤开始发烫,知道药效正往他的丹田袭去,青娘挑起细腻手指,往玄柯胸脯轻划。听到他瞬间急剧的心跳,红唇儿便撅起来,在他烧红的耳畔吐呐:“放了他,好麽~~”
妖一般勾人心魄的馨香之气,玄柯如被定了魂:“好。”
“呵呵~口说无凭,你来印个章麽。”青娘这才将那张薄纸展出来。
一纸薄书,写得不规不矩,然有了皇上亲印便成了赦令——这是她能为紫苏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心里头满足,第三轮便故意输给了他。
玄柯已然恍惚了,思维渐渐迟钝,丹田处却愈烧愈热,只觉一股说不出的躁闷,灼得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女人欺在身下,狠狠蹂躏。
该死……这酒……
仅存的意识里忽然有危险将将袭上来,那心里头的话便再也藏不住了:“青娘,我怕是、你就要离开我了!……然而我这一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如你这般用心……我虽生于帝王之家,却是那最卑微的私子身份,世上看我风光,却不知我在暗中所受的凄惶□……我曾以为,此生,除了与她一场短短际遇,再无了旁的人情冷暖……直到遇见你、却方才知道何为世间情爱,就像冥冥中注定了一般,见你一次便沦陷一步……
可我无论如何倾尽心扉,却总也走不进你的内心……有时我以为你也爱我,可是转了个身,却
又发现你还离我甚远……这局酒你输了,我不要你别的。你只须应我一事,明日乖乖呆在家中,等我应了过场便立刻回来陪你……待我托了江山,我立刻带着你离开……只要你莫离开我的视眼,我玄柯,心甘情愿被你折磨……”
他说着最真的话,舌头却越发迟钝起来,几句的话,竟是说得吃力万分。
“好啊……那你先倒下睡一觉麽。”青娘凉凉的笑,指甲儿掐进手心,痛在肤表,心却忽然的空了……
听到他说“只要你莫离开我的视线,我玄柯,心甘情愿被你折磨”——那爱啊恨啊,是啊非啊,一瞬间全乱了套,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然而路已走到此,该做的还要继续往下做。谁让她终究是个懦夫,没有勇气一天天眼睁睁去看他的身边越来越多出的女人。
她没有资格去阻止,却有资格去躲避。
这世界如此小,小到能将所有恩恩怨怨的主角儿天南地北的汇集在一处,倘若他果然无她不行,那么无论她去往哪里,他早晚都要来将她寻到。
不是说半年麽?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来,她从;他不来,她反正也已失去记忆,连爱都忘了的,自然也不用担心会痛到自己。
白苍苍的手指抚向后背,轻挑下紧绷的胸兜,那弹动的圆白与两点梅红瞬间便绽放于橙黄光影之下。身旁的男子已被药酒彻底迷醉,连一向肃冷的脸颊都泛开诡秘的潮/红。知时候已到,红唇儿便吻上他刀痕斑斑的结实胸膛,一点一点向下蜿蜒;素白手指握住那刚//硬的青/龙,送入泉/水泛//滥的梅花深池。
……啊……
硬//物与柔/软相贴,不余一丝缝隙……痛啊,痛极了便是欢乐。
蛇般无骨的腰肢袅袅婉转,红罗画屏上印出两具紧//密纠/缠的年轻姿/体,有痛苦喘/息/起/伏/弥/漫……一场欢/爱到此便算是一个了结,她带不走其他,却想给自己留下一丝追忆的痕迹……
她好孤单哪,连命都不要生下来的宝贝却被那个绝冷旧人抢走了,她只能从这儿再要一个新的来……这世间,哪有女人不渴望温暖呢?即便是紫苏,心里头爱着两个男人,还不是一样为了逃避寂寞,与那陌生的剑客旅者们行一场又一场无头也无尾的欢/爱?
而她,想要的不过只是一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骨r至亲而已。
……
爱与痛极尽了纠/缠,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极乐巅峰之后那仓皇的心方才复了平静。
梁上飞下来一道灰衣独臂男子,青娘懒懒坐于梳妆台前,头也不回:“要走了麽?“
“恩。”萧木白凝眉点头,语气沉沉的。
“做什么这样看我?吃醋了麽~~”青娘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方才定然撞见了不少。可惜她不介意,看就看了麽,反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从前是看她与那人,如今是看她与玄柯,看了才好呢,偏偏要他看了难受才解气呀。
小心扣好胸前半敞的衣襟:“这世间哪,所有的人都可以嘲我笑我,独独你不行……因为你,比我还要可悲上千百倍,呵呵~~”
如何不明白青娘那话中的涵义,萧木白一向空d无华的眸子里浮起一抹痛惜:“你如今的身体,不可以如此放任行事……你终究还是不够死心。”
青娘转过身子看他,凉凉的笑起来:“死心?呵呵,这词好生可笑……红尘间的欲望啊,只要尚有口气在,便不会了断……你看看你,两袖清风的江湖第一公子是麽?你若是明白何谓‘死心’,今夜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的气色有些倦惫,又将手望前一伸:“拿来吧,我的化颜散~~”
自小看着青娘从幼童熟至少妇,萧木白最是了解她为人的,虽不言不语,心气儿却尤为倔强。知她是个不听劝的性子,便也不再言语,将一包药粉递过去:“我不宜与你同行,且先行一步在城外梧桐树下等你。”
“好呀。”青娘取了盆子,兑了水。
银白色药粉徐徐洒落,白棉布儿望脸颊上一点点擦拭,那外头淡淡雀斑的假面便渐渐化开来,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白嫩肌肤……吹弹可破呀。
尖尖的瓜子脸蛋,远山眉春水目,俏而玲珑的鼻子,眉心间还染着一点暗红的痣。一如那个死去的女人,不笑的时候,安静得仿若温良的贤淑女子;一笑起来,那眉目间的妩媚风情,却好似全天下的花都要为之灼灼绽放了……
青娘抚着镜子里的女子笑起来……隔了二年,连这看了多少年的脸面都变得如此陌生了,更何况是那个强行虏了自己的薄凉旧人呢?
袅袅行至床边,榻上的冷峻天子还在沉沉酣睡,清隽眉峰紧锁着,好似在做着什么纠结的噩梦。三十而立的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一般纯良……
呵呵,我亲爱的将军啊,情愿你还是漠北那个别扭的大将军,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如今还不及二十呢;也来不及让你看到,我比那些女
人还要好看的容貌,可惜我却要走了……她们都说,男人哪,找那年纪大些的总比小后生来得心疼人,我差了你一轮,你会舍得让我空等你半世麽?
窗外夜空泛起了一丝白,天亮后世界又该要有不同了,爱的人要牵上其他女人的手,恨的人大约也要满世界杀人一般的寻找她。
……该走了啊。
青娘揩起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袱,轻轻拉开了房门。一抹无骨蛇腰款款摇摆着,很快便隐没于灰蒙的暗夜中。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啦亲爱的们~(_)~,早点休息哦,群么么o(≧v≦)o~~
☆、娘子合欢
东方才露白;四周灰蒙蒙一片,城门外却已好生热闹。
今日新帝封后,按开国圣祖几百年传下来的老规矩,皇帝要与新后在圣坛上祭拜天地先祖。早便听闻宰相千金年芳二八倾国倾城,小小年纪便已击败传说中的瞎眼宠妃,轻易荣登后座;如今难得一遇的帝后祭天,众人如何能不前来看上一看?
是以;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城门外排着老长的队;城门内却不过稀稀寥寥站着几个人。
青娘轻绾小髻;烟紫色小头巾配上一身素花收腰小薄袄;手挎粗布小包,低眉顺眼挤在队伍第三。
士兵们检查得仔细,好半天半前头推着板车的一对老夫妻方才过了关。
轮到她了,有些紧张。
有哨兵走过来,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双圆溜溜大眼睛将她上下好一番细细打量,好半天吐出一句话:“哪里人?出城做什么!”
口中对着她发令,却不敢拿眼睛去看她,耳根子红红的,怎么反倒比她还要窘迫?
果然是个以貌取人的世道呀。青娘这才想起来,哦,怎么能忘记已经换了张好看的面皮?占着好资源不懂用,真个是笨蛋。
这下倒也不慌了。她这张脸啊,藏在花幽谷十来年,这外面世界的人可从来没有见过呢。
当下揩着鬓间碎发作羞赧模样福了福身子:“小哥哥好生严肃,奴家丈夫在边疆打战,我一人独在西门巷口洗衣缝补为生。昨夜兄长从城外递来消息,说嫂嫂今日怕是要生产,嘱我快快前去帮忙则个。”
说完了,忙从怀里掏出几颗铜板往哨兵儿手心里一塞。
凉凉的指尖抚上少年暖热的掌,一对年轻的男女瞬间双双脸颊泛起了桃晕。
啧啧,小娘子啊,你那肤色真真动人。明明才是初春,树叶还不及吐芽儿,怎生的被你这一笑,却瞬间度到了繁花似锦的初夏。
小哨兵脸蛋更红了,虽昨日接到圣上亲喻,但凡与娘娘有一丝相像的女子都不允放出城去。可是这小娇娘,肤白唇红的,一副平民人家新嫁媳妇模样,哪里像那个妖精一般的瞎眼娘娘?当下也不盘查了,小心搀了青娘一把,骨头好似软到了石榴裙下:“出去吧……如今世道还没安稳,嫂嫂出城小心。”
“好咧~~谢过小哥哥。”青娘抿嘴笑。转过身,细腰儿款款摇曳,很快便隐在了官道小岔路旁。
……
一路峰回路转,转过几道弯弯,方才行至老梧桐树下。
多少年的老树了,开了春也不见吐新芽。树下早候有两辆马车,那近处的一辆车辕上有白衣翩翩佳公子正在吹笛,薄凉晨风将他一面宽长的袖子吹得呼呼乱舞,空荡荡的咯人,他竟也不知留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笛声很低,似在轻语浅诉,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听得很是舒服,那人从来有这样的本事,一曲笛子就能惑人心神……可惜她如今早已不迷他了。青娘也不打扰他,软着步子往另一辆马车方向走去。
那另一辆车篷外正坐着一对好看的mǔ_zǐ。
少年生得俊美,布条儿简单束着发,一身白衣粗裤,远不如当初的讲究,眉眼间却漾着少见的和乐,将一颗小暖炉往紫衣美妇手边儿一递:“这会儿还不来,兴许又舍不下我七皇叔,不来了。母亲还要准备等她多久?”
“她那样的女人,必然会来。你若不信,我便同你打赌好了,赌你枕下那两壶酒~~呵呵~”紫苏紧了紧身上鹅毛薄毯,懒懒地将脑袋往少年肩上一靠……有儿子真好啊,早知如此,当初再是恨他也要和青娘一般,还没生下来就大着肚子逃出去,省得到了如今才知道什么是人间温暖。
“咳。”不枉我二人姐妹一场,青娘咳了咳嗓子,挑眉轻声笑:“用不着打赌啦,你看,我这会儿已经来了。”
那mǔ_zǐ二人闻言便看过来——杵在树下暗影里的女子,身段如往常一般袅袅婀娜,可惜红唇白脸却不过只有十岁模样,着一身素衣,安静又贤良……该死,雀斑去了哪里?妖精褪了皮嚒?
却是个久经风尘的角色,紫苏一瞬愣怔,秒秒间又复了颜色:“哟,果然是这世上第一虚伪的女人啊。认识这二年,到了今天才知你里头原藏着这样一副好皮囊,枉我时时觉得冤枉,此刻却是败得心服口服了……怎麽?受不了那个男人娶别的女人,终于舍得走了呀~~”
“是啊,比不得你大方。”青娘站在暗影里,听紫苏说完了便弯唇笑起来。这个死倔的女人,前一秒还在盼自己不来,来了嚒,又要尖酸挖苦人。
她如今的脸啊,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像个读书的女先生;一笑起来,那眉眼间的风情却再也遮藏不住,此刻脸颊上又泛起了桃花,连女人看了都心生荡漾。
也是,天生的妖精角色,如何要去披那贤良的皮?
紫苏又笑:“你这样走了,不同他说一声,不怕将他疯麽?”
怕提谁,非要提谁。青娘敛了笑,款款走过来:“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位麽?找不到心尖尖上的女人,就将自己化成了魔鬼……不告诉他才好呐,顶好急死他,他才会早早随了我来。倒是你们,如今出了城可要去往哪里?可别藏得太紧了呀,兴许哪日还要找你儿子回去做皇帝呢。”
心里头没有底,嘴上却偏偏要说得很有底气。
可惜这感觉啊,紫苏早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
紫苏桃花眼眸里漾着d悉浅笑,都说女人嬗变,说的却是那些没动情的女人;那动人情的,除非痛极,便是一意钻进去不肯回头了。却也不去揭穿青娘,都是一样的角色,只懒懒道:“要同我们一起走麽?”
青娘心里头暖暖的,谢紫苏的不揭穿:“不了,我喜欢一个人。”说着,故意看了看对面马车上静默不语的萧木白。
萧木白的笛声早已了断,此刻正愣怔看着青娘,她的眉眼从女童到少女,每一刻都未曾离开过他视线,可是隔了这两年,白的依旧白、红的依旧红,却怎生得忽然这样陌生?一颦一笑,再不是他能揣摩得透。
听见青娘说话,知她话里生分的涵义,那空d的眸子便浮起一丝寒凉:“我送你一程,就走。”
青娘点了头,才不理会他的失落:“也罢,一个人走也无聊。”
“哦呀~~那不如也送我父子一程,一家人团圆岂不是更加热闹?”只话音才落,岔路口却忽然传来一声y凉凉的熟悉嗓音,带着一贯玩味的戏谑之调。
仿若平静的湖面忽然落下一枚巨石,几人神色将将一变。回过头去,却是一身黑衣白裤的倾城男子手执着素白绒扇,轻揽小儿端端立于树下。也不知来了多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有晨曦凉风吹来,吹得他纯黑长袍呼呼乱舞,灰蒙光影下看着,那绝色冷颜竟如地狱修罗一般y森凛然。
也是啊,玉面夜叉,一贯无章无法,办事从来不讲套路……她怎么能那么天真,以为提早半日便能逃过他视线?
自动忽略去众人的诧异与惊慌,锻凌钰揽着哭哭啼啼的川儿走到青娘身边。也不顾她瞬间僵硬的身体,宠溺揽住她微颤的肩,对着萧木白勾唇笑:“你又撒谎了木白,不是说好明日午后走麽,如何又提前了一夜?差点儿就追不上我的小合欢了……想不到,萧家多少年忠仆竟出了你这样一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亲们说“哧哧”用得多了,于是某货今天码字好生痒痒,每次脑袋里浮现出两个女人一身软骨的模样,忍不住就想打那些词,然后又赶紧剁手:喂喂,捏你脸蛋→→
☆、娘子合欢
“你又撒谎了木白;不是说好明日午后走麽,如何又提前了一夜……”
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面夜叉幽冥一般的冷冽气息盘旋于周身,青娘脸色刷的白了,恨恨地咬着唇盯向萧木白,想要看他如何说话。
哪能看不到女人眼中的质问,萧木白沉了脸色;一惯清风淡漠的脸颊上浮起一抹隐痛:“谷主如何出尔反尔?如今木白是木白,玉面是玉面;你既不肯及时来救她,我带她走亦是常理。”
“常理?呵呵;这词儿真真可笑。我不及时救她;自有我的用意;你萧家世仆身份,几时有权利来替我决断?……且不论这过去之事,只说半月前你用一臂断去我锻家与你萧家的世交情义,我大方还了你自由,如今你却用这卑劣的手段来骗我娇妻,难道不是出尔反尔的下作之举麽?”锻凌钰笑,一双好看的凤眸里尽是冷咧,越发将青娘往怀里箍紧。
看着他紧抚女人的修长手指,萧木白垂下的手暗暗握了起来:“可你不够爱她!你不肯迅速前来救她,为的不过是要让玄柯将玄天引出,待他兄弟二人相杀相残后,你再一箭双雕坐收渔利……却丝毫不顾阿欢身体日日受着怎样的苦,只为了你未报的仇,你根本不够爱她……我从一开始便屡屡退让,只因终究顾着你谷主的身份,终究以为你比我更用情,可你,却总是让她痛苦,我终于没了耐心……”
“啧啧,好一张利嘴啊,不愧是善于迷惑人心的江湖第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