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面上一寒,柳眉倒竖,喝道:“你到底是何人!在这里等着拦我,是要图谋什么?”
见南宫星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唐青冷哼一声,纤纤玉手微微一抬,数缕寒芒就向着他胸膛激射而出。
可惜,天下再没有比南宫星更不惧唐门手段的人。
他腹中农皇珠可解百毒,绝学大搜魂手不畏各式暗器,莫说是一个唐青,就是唐门门主唐远书亲临,只靠暗器也休想伤得到他。
袖子一拂,几根飞针都已被他收去,他抬手一看,淬炼的尽是致命剧毒,竟没有半分手下留情。
唐青脸色一片煞白,连着向后退下数个台阶,颤声道:“你、你为何会……会我唐门的大搜魂手?”
大搜魂手是为了配合唐门三绝之一的大搜魂针而创下的精妙手法,唐青都还不曾入门,自然大吃一惊。
南宫星却是心中一酸,苦笑道:“你为何会如此吃惊,那时在湖林城,你明明已经知道。”
“你、你这人奇奇怪怪的,到底要说什么?”
唐青的神情显得有些痛苦,不知不觉,就抬手按住了额角,“我……我没去过湖林……”
莫非,唐门之中竟不知何时潜入了一位摄心移魂的绝世高手么?南宫星略一思忖,柔声道:“阿青,那你姐姐唐昕呢?她如今身在何处?最近与你见得多么?”
“哼,”
唐青略带怒容,愤愤道,“提她作什么?我与她有什么好见?哦……原来你是她找来的,嫌我在她后面追得紧,这是终于要撕破脸了么!”
南宫星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她既然这么说,可见唐昕也出事了。
否则,就是看着他的面子,唐昕也不该对她坐视不理放任如此异常的情况发生。
“唐行济呢?”
他脑中急转,匆忙开口搬出这个应该是帮凶的名字,柔声道,“我和他也认识,阿青,我对你真的没有敌意。你我曾经……是旧相识,”
他压下老相好这个此刻不会有什么效果的词,转而道,“我这次过来唐门这边办事,就说看看你们几个老友,可不曾想,你竟认不出我了。”
“呵呵,你这话说得倒跟真的一样。我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还能连自己朋友都不认得?”
南宫星心知此事必定不能善罢甘休,索性将心一横,笑道:“阿青,你我可并非一般的朋友。你肚脐旁二指不到的地方,有颗黑痣,我没说错吧?”
唐青冷哼一声,“放浪登徒子,本姑娘哪里有闲情逸致没事看自己的肚脐眼儿,我看,你是存心来羞辱我么。”
“你若不信,这就去旁边林中弯腰看看。”
南宫星在空中虚画了一招大搜魂手,澹澹道,“阿青,我功夫比你好得多,若想对你用强,早已把你劫走了。”
唐青将信将疑地退后几步,突然转身,绕到了一棵树后。
不多时,她惊叫一声,闪身出来,满面迷茫望着他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此刻胸前必定束了白布,肯定是大大不便,只有往低处去,寻个不受细雨侵扰的地方。
不料他视线才一从唐青身上转开,她就勐地抽身而退,双腿一蹬,娇小身躯宛如穿花蝴蝶,带着裙摆猎猎飞纵而出,尖声叫道:“来人啊——救我!”
南宫星心头终于怒起,拧身一跃,出掌噼向唐青肩头。
江湖女子大都擅长轻身擒拿之类的小巧灵便功夫,唐青自然也不例外,反手打出数枚暗器同时,皓腕一曲,便要去锁南宫星脉门。
天下武功,凡有一类中的绝学已被掌握,其他相似武功,大都能较为轻易的融会贯通。
南宫星自幼浸yín于孤烟掌和大搜魂手之中,拳掌擒拿早已登峰造极,又有阴阳隔心诀神功加持,父亲的两门同种功夫,自然是手到擒来。
伏龙九式狠辣霸道,舍己杀人,南宫星当然不肯用在唐青身上。
而擒凤手,当年南宫熙创下就是为了怜香惜玉,在不伤人命的情形下将美人制服,自然再合适不过。
两人手臂刚一相触,南宫星瞬间化掌为爪,虚抓唐青酥胸。
少女本能,唐青顿时缩胸弓腰,面色一变。
南宫星武功本就比她高出不止一截,擒凤手后招又早将女子应变料尽,顺势一抬,就轻松扣住了唐青发辫。
他运力作势一扯,唐青爱惜一头秀发,当即惊慌失措前扑,拳掌腿脚急忙往他身上招呼。
但南宫星要的就只是她出力这一下。
他电光火石间长吸口气,胸腹内收侧身一闪,脚下同时一勾,便让唐青一身轻功失了根基,惊叫前摔。
猿臂轻舒,南宫星斜身一揽,右臂已将唐青纤腰环住,掌心一股真气喷薄而出,恰好死死压住她丹田真气。
无从提气,四肢酸软,唐青昂首就要再次高声求救,但南宫星左掌一盖,将她下颌连着樱唇一起托起覆住。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听到山上似乎有巡逻弟子正在赶来,带着唐青转身便走,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细雨蒙蒙的密林之间。
唐门西堂所在的山峰并不险峻,地脉虽不太广,坡度却十分平缓,南宫星提气疾奔,不费什么力气,就远远逃出数里。
带她回客栈太过冒险,眼见雨势渐急,枝叶茂密处都挡不住垂落水珠,他四下找了一通,总算寻到一处山洞,顾不得里面一股野兽粪便味道刺鼻得紧,掏出火折子一晃,点燃一团干草丢了进去。
火光中,几只小兽叽叽叫着跑了出来,四散无踪。
南宫星听了片刻里面动静,确认再无他物,这才夹着唐青快步走进洞内。
说是山洞,里面并不很深,不过是个侧竖起来的半大石坑,四处长满青苔,唐青刚被放下,脚边就游走一条色彩斑斓的巨大蜈蚣,所幸她毒虫见得多了,倒也没有几分惊慌,只是皱眉盯着南宫星,双手抓住襟口,颤声道:“你可知道,我唐门有种奇毒,名叫落红杀。你要是轻薄我,坏了我的名节,因此没了性命,可莫怪我没提醒过。”
南宫星守住洞口,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缓缓道:“落红杀,我不光知道,还中过两次。”
“一派胡言!”
唐青怒极反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落红杀无药可解,不送到唐门动用蒸经洗脉的手段,必死无疑,你莫非是个孤魂野鬼,找我来续上辈子的缘分不成?”
“我还活着。”
南宫星澹澹道,“你若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唐昕能猜到的,你不比她差,自然也能。”
唐青皱眉低头,抓起一块石头将折回来的蜈蚣砸成两段,带上一副薄薄手套,捏住蜈蚣还在抽动的脑袋,掰下毒牙,顺手装进腰侧口袋。
她盯着另一段扭动的蜈蚣看了片刻,缓缓抬头,道:“你……身上有农皇珠?”
南宫星点了点头,“不错。”
“你……你是……呜……呜唔……啊啊——啊啊啊——”
唐青说着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口中发出一串凄厉哀号,双手紧紧抱住头颅两侧,痛苦得浑身颤抖,一串惨叫之后,颤声道,“不对……我不认得你……我……我……不认得你……我不该认得你……我不该认得你的……我没有离开过山上……一次……都没有……去过……湖林……”
眼见她双眼渐渐发直,南宫星大惊失色,一个箭步过去,赶在她面颊用力之前捏住两侧,伸出手指就到她口中去掏,果然,从一侧臼齿后缝抠出了一个小小细检查一下?”
唐青虚弱一笑,有气无力道:“我打不过你,也算计不过你,完全不是你的对手,连毒也毒不死你,还不是只能任你搓扁揉圆。再说,你连我肚脐边的小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我关系若如你所说……我还有什么可羞耻的。”
南宫星吁了口气,为了缓解她本能紧张,一边拨开她头发检查头脑四周,一边问道:“最近唐昕是否也有什么异常之处?”
“我不清楚。我这阵子……浑浑噩噩的,而且,也没怎么见她。我不喜欢她,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不妨碍我不喜欢她。”
唐青主动拉开腰带,敞开内衬领口,将雪白细腻的后颈尽数亮给他看,喃喃道,“可……你说你娘追了过来,我却没听到唐门最近哪里有唐月依的消息啊。
照说,那么一个厉害的叛徒回山,我们应该如临大敌才是。但大家一门心思防范的,都是要来找玉捕头寻仇的盗匪恶徒,我一点风声也不曾听闻。”
这南宫星倒不太意外,他那娘亲跟了他爹之后,结识一帮非比寻常的怪物,性子也跟着变化不少,做事喜欢剑走偏锋,诡秘难测,说不定,这会儿已在唐门中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藏身,静观其变。
不过由此可见,至少他娘应该还不知道唐家这两姐妹遭遇的事情,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按捺不住去找罪魁祸首,不可能还如此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将唐青发辫拆开,披散下来,南宫星十指微曲,将她头皮一寸寸细细摸索,问道:“那,最近有什么关于你的异常之处么?”
唐青低眉垂目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说……的确有件事,让我始终想不明白。”
“什么事?”
“玉捕头在唐门惹了大事,门中上下全都忙成一团,偏偏……却给我派了个每日两次,下山监督食材的活。这种差事,随便什么外门弟子都能去做,怎么落到了我的身上?”
唐青语调似乎有些不悦,但更多还是疑惑,“最近更是叮嘱我,下山忙完,不必急着回来,四下转转,买些零碎东西,逛逛市集,总之要比别人晚至少半个时辰回山。我问缘由,却没人肯说,只叫我照做。要不是我听他们的转来转去落了单,也不不至于叫你……这么轻易就捉了来。”
南宫星心里突的一震,连手都是一僵。
原来,唐青那莫名其妙的行踪,就是要将她当作诱饵,放给他吃。
如此一来,别的事情姑且不论,只要唐青哪天行踪失常,到了时间不曾回来,唐门中那些知根知底的,自然就有八成把握,知道是他南宫星到了。
没想到,这互相算计,如今就已起了头。
心里刚刚暗叹口气,南宫星就在玉枕与天柱两个穴道之间摸到了一串细小伤痕。
他虽然和父亲一般的性子,不肯学点穴功夫,但认穴解穴一样是一流好手,拨开发丝凑近细细一看,心疼道:“阿青,你……自己摸摸。”
唐青反伸手臂,让他抓住指尖,缓缓按在那一片头皮上,当即心里就是一惊。
她暗器中最熟的就是飞针,哪能认不出这种旧伤,“我……我这是何时被人刺的?”
南宫星皱眉望向洞外,雨丝更密,景物愈发难以分辨。
他终于可以确认,一位不知什么来头的旁门左道高手,已经悄无声息潜入唐门。
玉若嫣的惊天变故,多半就是此人所为。
玉若嫣人在大牢,安全暂且无虞,可唐昕的人在哪儿?她是否……也中了一样的鬼蜮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