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笑嘻嘻地说:“鲁迅曾经说过,吵归吵,闹归闹,我爱你天知道。”
张尽桉:“鲁迅说他没有说过。”
张尽桉就听耳边电话里的声音咳了咳:“那就张舒雨大师曾经说过。”
张尽桉哦了一声,声音装的极其无辜:“张舒雨大师是谁,我不认识。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曾经的妹妹么?”
对方却非但没恼,反而笑呵呵起来,语气极其谄媚,和之前那个吱吱哇哇的简直判若两人:“嘿嘿嘿,哥我错了,刚刚我在发疯,嘿嘿嘿。”
张舒雨的态度在十分钟内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全靠张尽桉对张舒雨的了解。
张舒雨这人从小没心眼,只要不过火,给个甜枣她就能把仇给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等张舒雨说完苍白的狠话后,张尽桉就把手机给了江似扬,让他和张舒雨聊了几句,根本不给张舒雨生气的机会。等张尽桉再次接过手机时,张舒雨心情果然恢复如初,重新开始蹬鼻子上脸,甚至让张尽桉问江似扬要个签名寄到到她学校去。
“哥,你听过一首歌么?”张舒雨兴奋地问。
张尽桉知道他不说话,张舒雨也会接着说,所以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
张尽桉看着手机,计着数,三秒钟后,手机又重新响了起来,张尽桉接起了电话。
张舒雨丝毫没被突然的挂断给影响,心情依旧很好:“嘿,你看看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挂电话呢,调皮。”
张尽桉:“……”
张舒雨自说自话:“我来告诉你,拿首歌就是:世上只有哥哥好——”
张尽桉实在是听笑了:“张舒雨,你上医科大学真是浪了。”
张舒雨:“怎么说?”
张尽桉说:“你就该学传销,看到电视上卖保健品的广告了么?你去那儿当骗子铁定合适。”
“别介嘛,世上只有哥哥好,没哥的姑娘像棵草……”张舒雨唱着唱着声音轻了些许,最后没了声音。
几秒以后声音才重新回来,语速快了不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诶呀我朋友叫我了,到时候寄件人写我名字就行,具体地址我发短信给你,记得顺丰么么哒。”
说完张舒雨就挂了。
张尽桉把手放下,把手机关了,塞回裤子口袋里,对江似扬说:“似扬,抱歉,打扰你了。”
江似扬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我还挺羡慕你妹妹,很开朗,一点也不怕生。”
“不怕生?你是没看到她以前……”张尽桉顿住了,“算了,以前早就过去了。”
江似扬:“好。”
谁听这话都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江似扬不会去问,现在他们连朋友都要打个问号,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过了几分钟,谢杰拎着盒饭回来了,江似扬给刘雯萍发了短信,刘雯萍也回来了,几个人都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吃饭,张尽桉和江似扬坐长沙发,谢杰和刘雯萍一人一个小沙发坐着。
刘雯萍听到张尽桉说试镜不错,当真是喜笑颜开,盒饭里的鸡腿都给了江似扬。
江似扬受宠若惊,连说谢谢,张尽桉却看在眼里,苦在心里。想当年他刚出道那会也被李强这么对待过,原以为是李强给的奖励,让他感动了好几天,结果后来才知道李强给他鸡腿只是因为李强当时在减肥。
张尽桉这样想着,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
张尽桉和江似扬吃一会停一会儿,边聊边吃,什么都聊,从影视行业,到行业现状,再到近日影视剧。聊着聊着,张尽桉发现江似扬和他很多地方都达成了共识。这让张尽桉很是惊喜,这年头能找到和他思想合拍的人太难了。
张尽桉又感动地咬了一口鸡腿。
就比如说是否该接抄袭剧这一点,他们两个共同认为不能。
而就当二人结束这个问题的讨论时,一旁的谢杰却插了一句:“我有个疑问,应该不可能会有人接抄袭剧吧?”
张尽桉与江似扬停下了交谈,同时把筷子放下,一齐看向谢杰。
张尽桉淡笑,看着谢杰:“哦?那小杰你说说,怎么不可能了。”
“因为是个人都会抵制抄袭啊,”谢杰理所当然道,“抄袭我觉得都能和偷窃相提并论了,简直败类。”
“是啊,但如果按你说的,是个人都会抵制,那为什么还是有很多抄袭影视化,热度不减呢?”张尽桉伸出五指,说一个蜷一个手指,“像《三天三夜十里梅花》,《锦绣中央》,《叶千骨》,不都是很火的电视剧,但原著是人尽皆知的抄袭文么?”
这些都是行业内部人尽皆知的典型例子,有理有据,谢杰一时梗住。
“也是……”谢杰想了想,一咬牙道:“我觉得那群人就是为了钱,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
“我觉得也别什么都怪钱上。钱有什么错,说不喜欢钱才是装十三。是个人都喜欢钱。”张尽桉笑着说,“要我说,都怪人的侥幸心理。”
“侥幸心理?”谢杰一脸懵地看向江似扬。
江似扬注意到了谢杰投射来的求助目光,立马耐心地解释起来:“就是一个错误没有被发现,没被制止,于是就没有去改正,侥幸心理就出来了,有一次甜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想制止,已经一发不可拾了。”
张尽桉接着说:“好比抄袭,你以为是文章直接复制么?他们现在高明的很,是融着抄。只有内行人看的出,外行人一点也看不出。所以他们一看,一本抄袭的文买影视化还火了,那他们凭什么不买?所以这一部两部的不都出来了么?”
谢杰又不明白了:“融着抄?怎么抄?”
张尽桉一笑:“很简单。我写我今天买了个水果,路上遇到了一只狗。这句话是不是很常见?”
“嗯。”谢杰点点头。
“所以这句话出现在别人的文章里没什么。也够不了抄袭,毕竟谁还没遇到个狗呢?”
张尽桉的声音平稳低沉,非常吸引别人的注意,让人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听他说话,不止江似扬,就连谢杰也情不自禁地放下了筷子,认真听他说。
“但如果我写‘路上遇到了一只眼睛瞎了狗,我帮了它,它跟着我到家,结果后来发现这只狗是邻居的’是不是就特别了些?而这时候,有个人跳出来,也写了一段故事,他的故事除了把狗改成了猫,把邻居改成了朋友,将我改成第三人称,其他的话一模一样,”张尽桉缓缓说完,将问题抛向了谢杰,“那么你觉得这是抄袭么?”
“当然是啊!”谢杰立马说,“故事都差不多,你也说了一摸一样,那可不就是抄袭么?再说,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遇到瞎了眼的猫猫狗狗了?”
张尽桉对之一笑:“你现在是因为短,所以能看的出,可你想,如果把这段话再扩写的长了点,写个十几万字,你还能看得出来么?”
“这……”谢杰又被问住了。
江似扬拍了拍谢杰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止你一个,我也回答不上来。”
“目前文化产业的现状,或者说全行业的现状,就是很难判定抄袭,”张尽桉手肘靠在翘起二郎腿的大腿上,双手交叉,食指点着他自己的下巴,“一个作品被冠上抄袭这个名称,只要不是有法院或者官方正规判定是抄袭,即使谁都看得出他抄袭了,作为出品方也不会去管。他们的想法就是——吵架,打官司,是两个作者之间的事,与他们无瓜。他们不会去管谁是原著,谁又是抄袭,他们只要考虑这个作品是否能在被禁之前能做完,是否能有这个热度就可以了。甚至,争议越大的作品,他们越会开心,因为热度会更高。”
张尽桉说完后,众人皆沉默了。
张尽桉见状,便笑着说:“大家别这样啊,只是在讨论,干嘛那么严肃,说句话呗。”
“哎……”谢杰叹了口气,兴致不高涨。
不止谢杰,张尽桉瞧见身旁的人也垂下了脑袋,便忍不住笑着摇头。
虽说他和江似扬的思想有部分都挺合,但大部分还是不一样,在他们聊的过程中,张尽桉就发现江似扬要比他感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