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
从沈嘉泽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开始,就在心中下了这个判断。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淡得近乎白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男人,却引起了他极大的警惕。
那根不知何时存在于他心中的弦骤然紧绷,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画面中人影散乱,面孔模糊,场景不明,来来去去凑不成完整的信息,唯有一点是肯定的。
穆青非常危险。
他带来的威胁甚至超过了柏修然。
嘉泽不知道为何会心存这种想法,只在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
穆青见他进来,摘下眼镜擦了擦,然后说道:“请坐。”顿了顿,经过仔细的观察,他又说道,“你怕我。”用的是陈述句。
嘉泽扬了扬眉,大喇喇地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抱胸,两人呈对峙状态。
“我为什么要怕你?”
穆青把手搁在桌子上,思索片刻,微笑着说道:“眉毛上扬,眼睛睁大,瞳孔却缩起,嘴角不自觉下垂,脸部肌肉略微痉挛,还有你的坐姿,分明是想离开,却硬生生被你克制住了。你在害怕,并因此产生莫名的愤怒。”穆医生顿了顿,眼中带着困惑,“我们有见过吗?”
嘉泽嗤笑出声,靠在座椅上,翘起了腿,“果然是业内颇有盛名的心理医生,那么,穆医生,你能看出,我为什么会怕你吗?”
“抱歉,恐怕没有这份功力。”
“那么,你能看出,我得的是什么类型的神疾病吗?”
“抱歉,恐怕也不行。”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以这种针锋相对的局面场,或者说,是他单方面针对穆青。
倒显得自己很小气,且无理取闹。
第二次,他拾好了自己,穿着笔挺妥帖的西装,打好领导,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才到了治疗室。
他将自己的厌恶和轻蔑掩藏得很好,明面上是得体的姿态,菁英人士身上所具有的那种假惺惺的做作,故作圆融的大方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脸上的每一丝笑容无不完美。
虚伪得令穆医生一眼就看了出来,毫不力,不过这次他没有点穿。
而是像一个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心理医生一样,不慢不紧地进行他的工作。
穆青确实是一个高手,就连嘉泽这种对他极度戒备的人,在和他的闲谈过程中也会偶尔放下警惕之心,甚至还会产生难得的轻松感。
多讽刺,他能从这样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轻松感。
他知道这个人在通过聊天套话,但是他不在乎。随便吧,无所谓,他爱嘉文这件事,根本不需要隐藏。甚至还想通过这种挑衅的方式,让面前的男人明确知道自己的底线。
两人聊了一段时间,穆青放下了笔。
嘉泽笑着问他:“穆医生,我得的是什么病?病严不严重?需不需要进神病院接受治疗?不过我的生意现在很忙啊,公司快上市了,企业家形象上不应该出现这种负面信息,吓到了投资者就不好了。”
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有时候会通过各种方式展现自我,通常来说就是秀肌肉,让那些企图侵犯他领地的动物有所意识。
其实有些可笑,和女人的搔首弄姿没什么两样。当然,陷入疯狂嫉妒的男人是完全不在乎这种不体面的。他只想让任何侵犯他领地的人滚。
穆青摘下眼镜放在一边,他近视的度数本就不深,因此很多时候都不需要眼镜的辅助。
他拿起心理诊断书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疏漏之处,片刻之后才抬起头看了看满脸虚伪笑容的男人。
他真的,和嘉文一点都不像。外貌上,性格上,思维方式上……没有一点是相通的。
“你没有病。”男人淡淡地说。
嘉泽耸了耸肩,“是吗?我姐……我爱人认为我有病,所以把我送来这里了。”本書來源于點n加2加q加q點c加o加m(把加去掉吧點改成.)
“初步诊断,确实没病。”
“好吧,我走了,你记得跟她说一声,我没病,反正你们也认识。比起我的话,貌似她更信任医生的话。女人有时候就是自以为是,她还偏说是第六感。”说到最后,是伤心愤怒还是嫉妒,他已经分不清。
“沈嘉泽。”男人清淡如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成功止住了脚步,“如果一个人的心理问题已经到了‘病’这个程度,那么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讨论意义了。我会立刻让你住院治疗。心理健康状况是一座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的状态确实有些问题。”
“你是说,如果不治,那么会变成病?”
“是。”
嘉泽转身,双手放在裤袋里,斜眼看着他,“多么可笑,我没病,为什么要治?我现在怀疑你被竞争公司买来陷害我了,只要这个消息放出去,我的上市计划就可能破产。一个神病企业家,做出什么疯狂的选择都不为过,谁会信任他呢?”
疑心病确实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