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罗回到了南城。
只是换了个地方疲惫,算下来时薪其实和之前差不多:新公司有全员加班的企业文化,有写在公司制度中的大小周。但没有了时时照拂着她的陈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由的时间变少了,那些情绪也就无处偷袭了。但少数的自由时间里,那些累积许久的情绪,终究无法隐藏无法回避。她有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追忆谁怀念谁。
她很久没再自拍过了,甚至频繁有了发朋友圈分享趣事的想法。
没有人聆听着的一个人太寂寞了。
她不敢去联系陆克山,连累他如此,终于放生,联系是错;她也不愿意联系齐执,就像毕业的那场分手,虽然提出的是她,真真狠心去决断的反而是他,联系也是错。
和同窗好友逛街,尴尬发现对方的审美和经济情况早不是当年,她瞎指点自然没了默契;和朋友约饭,聊完了所有共同好友的近况,沉默像巨大的幕布把她们笼罩,她甚至不清楚对面这两年换了几个男友,也一时不能冒昧去问。告别更像逃脱。
她失去了海洋、岛屿和浮板,连同伴都要不见了,宛若浮萍,宛若微尘。
不敢呼救,独自游泳挣扎。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恢复得很快。
回到南城的两周后,秦罗混在学校天文协会的校友团里蹲流星雨。
她读书时参加过一次天文协会的观星活动,那时还没和齐执在一起。更深露重的,她又穿得少,在人群中毫无存在感,被冻得瑟瑟发抖也无人察觉,偏偏又不愿舍了一拱星空进大巴里,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一直想着下一次看星星要拉上自己的男朋友,补上一份关怀。可惜齐执对观星没什么兴趣,渐渐就忘了这回事。
她前几天正好看见校友群里的活动,正好有空,正好她迫切需要足够的宏大去荡涤心情,就报了名。她还是没有男朋友,但能照顾好自己了。
崇明的夜黑极了,城市的灯光和喧嚣全部都被沉默吞噬。崇明的夜也亮极了,她在大巴上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璀璨星河要摄她魂魄。
还没到流星雨的时间。大家围着社长坐在防潮垫上,社长嘱咐大家尽量不要再看手机屏幕,手中指星笔幽绿的光遥遥戳着星空,像是插入粼粼水面的长剑。
没有了其他的光源,她逐渐适应了星空下纯粹的黑暗,发现自己右手边的妹子也犯了自己当年同样的错误,抖得牙颤。秦罗这次多备了一件衣服,流星雨开始前,她还来得及去车上把衣服拿下来借给妹子。
刚回到空无一人的大巴上,她就接到了陆克山的视频邀请。在虫声也寂寥了的郊外夜晚,铃声如入耳恶魔,她手一抖就直接接了。
她许久才适应对面过亮的光线。
陆克山坐在马桶上,脸有点红,笑得人畜无害。他离镜头越来越近,嘟囔着问她,为什么她这边一片漆黑,不开摄像头。
接都接了,她也不再矫情,耐心解释,“在崇明看流星雨。”
谁知他听后立马就恼怒了起来,“你说过有机会带我去看的,你骗子!”
她不记得了,大概有说过吧。她此时更关注对面的异样:
突然手机屏幕变成一片白色,像是正对了天花板,话筒里是难堪的呕吐声,持续了一会,紧接着脚步声和水流声。再见到他时,他脸上挂了水珠,嘴角轻微泛红。
秦罗知道他醉酒会吐,但以往都只是口头关心下,从未深想会是这般抱着马桶吐的惨状,她顿了几秒,只是陈述。
“你喝酒了。”
“同学灌了几杯。”他不以为然,脸上又是傻乎乎神色。
“带我看星星嘛~”他好久以来难得撒娇得这样毫无负担。
不和喝醉的人计较。她大概知道他被灌醉的缘故,心软得像才出炉的蓬松棉花糖。
流星雨好像已经开始了。秦罗接触了太久手机屏幕的强光,找不见窗外聚集的人群,只能看到幽绿的光剑隔一会指一个方向,被窗沿隔着,她有时能看见有时看不见,仍是显著的。
但把手机摄像头调了后置,视野里只剩了一片漆黑被幽绿变着角度划破,星星全部隐没了。
横竖他无论如何都看不见流星的了,秦罗随着指星笔方向瞎掰,不断问他看没看见,有没有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