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罗发现自己在上学时常去的电影院里。
捧着爆米花奶茶可乐拥簇笑闹着进场的年轻学生,冗长重复毫无新意而总是过时的映前广告。势单力薄叫卖着按摩坐垫的大娘声嘶力竭,红色的座椅靠背仍然有自我意志一般努力后仰试图触达薛定谔的尽头。
好像在放安德森的动画——是齐执喜欢的。
黑暗中,齐执就在她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电影。银幕偶尔的亮光映过来,勾勒出他的鼻梁下颌与脖颈,一如既往的坚定、温暖、美好。不真实得宛若梦境。
秦罗吸了吸鼻子,屏气小心往齐执那里靠,生怕惊动他,生怕压碎梦。骤然吃痛——她又忘了座位间的扶手。她委屈巴巴,撒气般使出浑身力气把扶手往上抬。像过去经历过的千百次那样,它岿然不动。
齐执还是注意到了,揶揄轻笑淹没在全景声中,挠进了她心里。他半转过身,不知使了什么巧劲儿,又像过去千百次那样把扶手轻易地压到了靠背平面。然后他自然地搂过她,安抚似的轻拍她,然后转头继续观影。
他身上熟悉的舒肤佳味道,清爽干净明亮。秦罗一下子安心。
她倚靠在他肩上,又似不满足地,一头乱发往他怀里蹭。横冲直撞,开宇封疆,四合扫遍。他恼了她,一个大力把她从座位上直接拉到他腿上挟制住。
她的支点就只剩下她臀部和他大腿的交点。她瘦,骨头被硌得难受,只能上身环住他借力,不断调整坐姿,扭动来扭动去。他大概是想示意她别闹,眼睛分明还盯着屏幕呢,稍稍转头啄了她一口,极清淡,极敷衍,也极日常。
她停了一会儿,就着电影声感受他的呼吸心跳,感受他的健壮坚实,感受他的气息,感受他在。但这个坐姿着实是不太舒服,她闹了闹又坐回到座位,继续倚着他,拼凑电影的画面。
齐执把可乐拧开递给她。冰的,呲呲冒着气,她牛饮还未尽兴,齐执无比自然地抢过来接着喝,然后拧紧又放了回去。他眼神像是一瞬都未曾从银幕移开,仿佛是天地间唯一重要的存在。
秦罗无聊到翘脚,索性换了个方向,腿大剌剌地直接架到了他一只腿上。他自发而熟稔地帮她捏腿,力度正好,适合睡觉。正要昏睡过去,秦罗感到脚底骤然一轻,随即是被配乐遮住的落地轻响。
鞋被他褪了。她难堪得脚趾都蜷了起来,却如何都撤不回腿脚。
他似乎还在看屏幕,手上却无比专心:他轻挠脚心,以脚心为原心扩展,点抚结合;他按压脚背,赋予她微凉中唯一可靠的温暖;他手掌缓缓描摹过她的脚趾,像是要把她牢牢记住。
她脸烫得不成样子,推他肩膀,蚊蝇般细声:“别闹了”。
他倒是正气凛然,也是低声,凑她耳朵上:“你好好看电影不成么,搅得我什么都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