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要求别人也这么做,但此时此刻,若他真的让曲凭意过去杀人,那么他无异于挥下自己的剑。
“余温书,你太天真了!”
谭昭忽然咧嘴一笑:“你打得过我,再来说这话吧。”
说着,在所有人的眼睛下,他直接一个刀柄劈在人后颈,满身桀骜鲜血的曲阁主……被迫晕了过去,并且晕过去后,还要被喂食某人亲手搓的药丸子,简直实惨。
**
如果他没有赶到,那么或许就是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但他赶到了,事情的结果就变得莫测起来。
关于月下美人图的案子,因为证据过于粗糙和谭昭给予的风水阵,大理寺本来就对余温书作案的可能性存疑,后来藏风楼得知余温书将五位前辈尽数抓走,手段如此神秘莫测,俞娘子惊惧之下,当即找人替余温书澄清了清白。
洗脱嫌疑后,俞娘子带着藏风楼的诚意去找余温书,但很显然,余温书并不见他,甚至拒绝一切谈和。
谭昭已经从知鱼楼搬到了京郊的一处庄子里,庄子是曲凭意的,但作为主人的曲阁主,此时此刻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喝药小哥而已。
对此,煎药小哥易乾递出了自己的深深同情,但……一天三顿煎药最准时的就是他了。
“我不喝!”
“咕咚咕咚咕咚——”
灌完又晕了过去的曲阁主:……
直到五日后,曲阁主才从这种可怕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但即便如此,那种被奇异药汤支配的恐惧仍然让他“神思不属”,并且看向余温书的眼神,带着一股莫名的肃然。
谭昭非常没有自觉地摸了摸脸,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趁着你昏睡,偷偷给你画美人图。”
系统:但你想了。
[想想又不犯罪,哼哼。]
曲凭意修整几日,身上的那股杀意已经淡化许多,甚至称得上风平浪静,现下居然还开起了玩笑:“你这是不打自招?”
谭昭讶异极了:“你居然没有跳起了拿着萧追我!你不是我认识的曲凭意!”
“……我相信你没有。”曲凭意扭开头,忽然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
昨日刚下过一场雪,雪意尚未融,谭昭望着山上的雪景,忽然笑开了:“能听到你说这样一句话,看来是不怪我多管闲事了。”
两位大佬谈事情,易乾跑过来丢了一叠点心和茶,就跑回房研究风水阵法去了。窗外冬日雪景,窗内茶香袅袅,这是个谈天的好时机,过往二十五年从未有过谈性的曲阁主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他们说得没有错,我确实克父弑母,生来不祥,若不是落荒山的局,二十五年前我就该死了。”
谭昭并没有轻易开口,他端着茶喝了一口,静静地当一个聆听者。
“但你既然信本座一回,本座就告诉你一个不太一样的故事。”
这个故事,自然称不上美好,甚至对一个孩子而言,是人性最大的残忍。曲凭意一出生,曲父就暴病死了,曲母哀恸,在藏风楼找上门要杀掉儿子前,提前在落荒山部下风水局,以由心阁圣物玄玉萧为阵眼,将曲凭意和落荒山连接起来。
从此以后,曲凭意便是落荒山,落荒山便是曲凭意,而维系这份关系的,就是坚不可摧的玄玉萧。而要想破掉玄玉萧,唯有玄玉令。
玄玉萧乃是由心阁阁主之物,持此物者必为由心阁阁主,曲母就是上一代阁主。
但曲母如此作为,却并非为存续儿子性命,而是为了……妄图以曲凭意的命格借着落凰山的命局,逆转生死,救回曲父的命。
不过很显然,曲母失败了,曲凭意成为了落荒山的主人,若不是去岁九名风水师上落荒山妄图倾覆阵法,此时的曲阁主说不定仍在深山闭关。
“其实,本座一直想告诉你,你找错人了。”
谭小朋友满脑袋问号.jpg。
“其实本座并非天下第一美人,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是我那位母亲,而她现在,已经只剩枯骨了。”
!!!!!!
第91章 天下第二(十九)
在曲凭意没有挣脱曲母的控制之前, 即便天下人都知道由心阁的阁主叫做曲凭意,但在外行走的那个,却并非真正的曲凭意, 而是曲母。
这也是为什么曲凭意会被评为天下第一美人,却又有凶名在外, 无人得见美人真容的原因了, 这传闻的由来,根本不是因曲凭意本人, 而是曲母不愿外人看到她的容颜, 故意为之的。
“传言误我!”谭昭抱着柱子痛呼, 直恨不得来上三碗烈酒,一醉方休。
系统此刻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谭昭在系统的嘲笑声中,不死心地凑到曲阁主面前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讨厌画师啊?”
曲阁主捏着茶杯的手一顿, 既然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谭昭本就没对得到答复抱什么期望, 却未想到曲凭意居然伸手解开了面具的搭扣。
“不不不,你等等!”
曲凭意微微偏了偏头:“你不是一直对本座的真容很感兴趣吗?”
“……不勉强?”
“无妨。”
话虽如此, 长久未见阳光的皮肤在面具拿下来的一刹那就泛起了细密密的小疙瘩, 但很快这些小疙瘩就退却,怎么说呢, 谭昭觉得他又可以了。
天下第一美人,实至名归。
“是不是很失望?”曲凭意的声音, 非常淡淡然, “我与我那位母亲长得并不神似,倒是听说与我那位暴毙的父亲生得很像,所以……”
所以只要他那个好母亲在时, 就会抓画师回来画他,从小画到大,画的却不是他,而是他那位早逝的爹。而不再时,照顾他的人就会强硬地让他戴上面具。因为这张脸,他才能反杀母亲,但也因为这张脸,他受了太多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