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由俞娘子的叙述之中,谭昭得知月下美人图在卖出的第一个月内,便失窃了。直到最近,出现在了一个黑市的交易场上,一名姓王的书生买下了此画。
然后,王生被“吃”了。
王家人觉得此画过于邪,便想用火烧了它,却未想到它水泼不进,火烧不化,吓得王家人赶紧丢进了护城河。
但奇就奇在,这画第二日居然又回到了王家。王家人害怕,便请了过路的一个风水先生,这风水先生言此物有邪,必得易主方能摆脱。
显然,涉及自身,很少有人像唐雍若那样恪守自我,王家人将月下美人图以王生的名义送给了王生的同窗闻照。
闻照了画,王家忐忑了一夜,见画没回来,不由地高兴。
而闻照呢,可巧了,正是要上京赶考的书生,他原将画搁在家中,却没曾想第二日在书囊里翻到了画,他起先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带了出来,上京也不能走回头路,画也不重,于是他就带到了京中。
除夕诗会,客居京城的举子们齐聚一堂,闻照说漏了嘴,说自己有一副绝佳的美人图,大家哄着说要看,然后……就都被“吃”了。
“这你们该不会是怀疑我在美人图里,画了风水阵吧?”原主就是想,他也没这能力啊,风水阵用画笔摆,那起码得是风水大师才能办成的事情。
俞娘子此时陷入了沉默。
谭昭见他不说话,继续道:“还有,王家人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他们难道不应该找人来救王生吗?”
这个俞娘子倒是不吝啬口舌:“王生乃王员外的原配所出,如今当家的是续娶的夫人。”
哦,明白了,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我余家的家传本领,想必藏风楼定有备案,画吃人这等奇事,若我两年前便画就,早该传开了。”
俞娘子等当一方楼主,自然也不傻:“你说得不错,我此来京城,是来捉一人。”
谭昭忽而福至心灵:“那个替王家出馊主意的风水师?”
“没错。”
谭昭有些不大确定:“你怎知道他定会来京城?”
俞娘子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非常简单粗暴地转移话题:“走吧,我带你看看那副画。”
画“吃”人这般离谱怪异之事,也就只能勉强用风水解释一下了,否则妖魔鬼怪什么的,胆小者看到,吓都要吓死了。
举子们是在月来楼办的诗会,掌柜的得到消息便去藏风楼请先生,然后藏风楼的人来查探过,俞娘子得知消息,找来余温书,这不过才花了三个时辰。
而举子失踪这么大的事,衙门自然也派人来了。
谭昭跟着俞娘子到的时候,大理寺的人正和藏风楼“非友好协商中”,要不是俞娘子及时出面,恐怕就要打起来了。
毕竟举子齐齐失踪,二月头就是会试,这要是出了岔子,那这责任谁敢兜啊。
谭昭完全相信,如果他开口说自己是这幅画的作者,大理寺绝对拿着镣铐把他拷回去,就是没罪,那也得受些苦楚。
于是他乖觉地什么都没说,反而是站在俞娘子身后,当着木头桩。
片刻后,两方磋商完毕,一同入内,举子们举办诗会的地方在三楼上,此刻全场杯盘狼藉,却空无一人,旁边桌上甚至还有倾覆的酒杯,上面的酒渍还非常新鲜。
而在最中央的红木圆柱上,谭昭看到了那副“吃人”的画。
和记忆的一模一样,灯下看美人都越看越美,更别提月下看美人了,这盯得久了,你甚至有些迫切地想要让美人转身看看你。
那定然是以上清棱棱的、如同月中宫娥一般的眸子。
谭昭闭上了眼,他刚好站在窗边,伸手就摘了一片已经黄透将落未落的叶子,片刻后,小青龙欢快又异常洗脑的曲调响在了众人耳边。
众人迷茫的眼睛动乱清醒,只有自己经历过才懂得那种自己被支配的恐惧感。
谭昭捏下树叶,抬头就对上了俞娘子神色莫名的眸子。
系统:哈哈哈哈,宿主,你的小青龙为你的黑锅事业添砖加瓦了呢~
[胡说,人明明是惊叹我天赋异禀,居然会吹这么好听的音乐。]
系统:……
俞娘子还真没有怀疑余温书,一来是因为他已猜到出手人的身份,二来若当真是余温书,便不会在此刻出手了。
众人一上来就着了道,若不是藏风楼的风水师出手,恐怕也要被“吃”,便是大理寺来人,也难多了两分忌惮。
此时也不是争端的好时刻,得先把举子们救出来才是正理。
“可有法子?”
这画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忽然就有人说这跟京郊红梅长林那阵有些相似,谭昭挑了挑眉,未有言语,只斜倚着窗台看画。
这可真是越看越妙,原主的画技确实比他好上很多,但所谓的风水阵……却是没有的,这就是很普通的一幅画,而要让一幅画做到水火不侵,只要读点书,其实并不是难事。
有趣的是装裱这幅画的画轴,对于一幅画而言,画轴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而抛开画,画轴就是一对永远不会相遇的平行线。
真理意义上,平行线当然永不相交,但画轴是人做的,没有一个人能画出真正平行的两条线条,即便只有一丝丝的倾斜,也会在某个交点相交。
更何况,这幅画的画轴,倾斜得那叫一个厉害,而画轴的交点所在,便是阵眼的位置。
从明面上看,这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幻阵,既是对阵外之人,又是对阵内之人,至于俞娘子口中消失的王生,谭昭觉得是“人祸”的概率大于风水局吃人。
毕竟“吃”过人和没见过血的风水阵,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不过,原主要是知道自己的画作被人这么糟蹋,可能此刻已经要跳起来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