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戎再到丰年巷子里去时,阿祁已经回来了。
阿祁到淮南两年有余,每每到了岁末都要去一趟河州,回来后总有段时日说话越发刺人。
卫戎数着日子,猜他大抵已经平复了心情,这才往江府去。
却没见到文娇娇。
他是不方便找文娇娇的,一则是两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到底还没有讲开,二则是阿祁惯是个眼尖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卫戎到底是不想让阿祁知晓的。
大概是因着那支舞的缘故罢?
江祈一到冬日便喜欢闷在屋子里头写写字,院子里便只几个奴仆,卫戎练了会儿剑,日头渐落却还不见有人,只吴伯问了他是否留饭。
卫戎想了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文娇娇本来也不怎么往阿祁这边跑,每次见她也都是吃饭的时候了。
他便点了头,又遣了侍从回王府递话,今儿就在外头用饭了。
江祈瞥一眼卫戎:“你今日倒是安静。”平日里不是与吴伯说话,便是叽叽喳喳同文娇娇吵得他头疼。
卫戎因着有几分隐秘的心虚,说出口的话也支吾起来:“天冷冻得..呗”
江祁狐疑地瞧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到底不再说什么。
反倒是吴伯接过话头:“可不是,文小姐也说这天太冷了些,不爱出门,自个儿在东院凑合凑合。”说是自个儿,是因文泽辛两个依然在西院的缘故。
江祁这才知道这几日没见着文娇娇的缘故,不由嗤道:“矫情。”
吴伯的话落入卫戎耳中便是另一层意思了。
莫不是在躲着我罢?我不过问了两句话…
卫戎很快开始陷入【我是不是太凶了】【这是被吓到了吧】【我被她轻薄了也没生气呢】【不对,轻薄这词是姑娘家用的】这样的怪圈,一顿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江祁一到冬日便不爱动,连喝酒也省了,常常用了饭便回屋子里去。卫戎知道他的习惯,偶尔会劝他几句,但总不能成功。
江祁瞅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下逐客令:“你还不走?”
卫戎正纠结着去不去找文娇娇的事儿,被他这一打断正好落在了【不去】上头。
他瞥一眼窗外,站起身来:“这就走了,腊八过后府里要忙起来,我就不过来了,元宵再一道?”
新年是个顶顶重要的节日,旁的卫戎还能躲一躲,身为世子这样的场合却是断不能缺席的。
江祁只点点头,又回答他后半句话:“再看吧。”便也起身要回屋子里去。
卫戎往前院走去,路过那道月门时还是止住了脚步。
阿祁赶他时,去和不去两个小人正在他脑子里打架。
是“不去”赢了的,卫戎想到这,又抬起步子。
才迈开没两步,到底还是转过身子去。
罢了罢了,阿祁是个冷性子,本就不耐烦与人打交道,他自然是帮着不去的。
卫戎将这口锅子甩到江祁头上,心安理得地往东院去。
文椒确实是窝在房里轻易不肯动上一动。她在21世纪时住在南边,一年几乎只有夏秋两季,最冷的时候也是十几度的天,高楼大厦又挡住了寒风。
像这样一出门要被风刮得脸疼的日子是从前没有的。
文椒还不饿,就让所有奴仆下去歇息,自己脱了鞋闷在被窝里,连头也不肯露出来,自顾自想些有的没的。
卫戎跨过月门往里走了得有二三十步,才觉出不对来,这也太安静了些。
他扭头朝身后望去,嗯,西院没人瞧见。
卫戎便加快了步子,走到后院时终于瞧见了正中那屋还点着灯。
文椒正怀念着暖手宝热水袋一类的东西,忽地听见了叩门声,但她吩咐了不必打扰,若是文泽辛二人又不会只叩门不说话,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头又缩回被窝里。
卫戎却觉得不对。
连门也不应,不是又在哭吧。
“开门。”卫戎环顾四周,见确实没人,才略略提高声音道。
风刮得窗子都抖了抖,文椒没太注意是谁,但这样理直气壮命令式讲话的大概只有江祁,思及江祁回府那日两人的一番斗嘴,她更不愿意动了:“睡着了。”
卫戎这下确定她是在耍脾气了。
本不愿惯着这样的性子,但卫戎想了想,她到底是自己朋友,若换做阿祁这般糊弄他,他是不会气的。
对待朋友,要一视同仁才是。
卫戎又将阿祁拖出来对比一通,觉得文娇娇这脾气还算不上太坏的。
他便耐下性子又敲了敲门:“文娇娇,开门。”
文椒想了得有几个眨眼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门外的不是江祁。
江祁大概只会让吴青踹门,然后睥睨她赏赐似地丢一句:“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