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疗基地这段日子里, 萨沙送走了很多人。
他送走了哈尔。
哈尔本该作为战犯被关进监狱,但是蝙蝠侠说负责重建的jūn_duì, 缺一个优秀飞行员。
最关键的一点是,的。
蝙蝠侠说:“我没有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哈尔、小闪、沙赞都在。
他们三个如同听到什么惊世之言, 同时摔到桌子底下去。
他送走了小闪。
准确意义上来说, 也不算送走——
因为闪电侠一分钟内就能来回前线和医疗基地,所以他上一分钟才刚跟小闪依依不舍地告别,下一分钟就看见闪电侠给他抱了箱特产回来。
跟着,他又送走了夜翼和阿花,还有一批跟他玩得来的反抗军朋友。
在这个安宁、灌满阳光的医疗基地以外,不义政府骤然解散,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巨变。
他们不得不拾行装,赶赴各个变乱地区。
夜翼:“等我回来,骑摩托带你去兜风。”
萨沙的表情, 就是开开心心等着被遛的样子。
他把自己的小背包拉开, 往夜翼的行李里,塞各种最近抽到的好东西,治疗针和防弹衣什么的。
萨沙:“能用就早点用哈。”
夜翼也知道, 他总能跟个哆啦a梦似的,从自己兜里往外掏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能治疗的就给你自己用。看看你这条腿。”
萨沙:“你拿呗, 我还会再拿到新的。”
然后过了一个月, 他送走了三个前复联成员。
当时的场景有点搞笑:
史蒂夫一身正气地站在他面前, 声音温和地跟自己的小长官道别。
在他身后最远的柱子边上, 挤着两个偷看的脑袋,一个是金属脑袋,一个是画着蛛网的红脑袋。
美队告诉萨沙,他们准备去把在善恶轴心中四散的队友找回来。
如果可以让他们变回从前的样子,就能为重建世界出一份很大的力。
萨沙知道,他们也很想好好守在这里,可是随着偏离值降低,他们到底变回了那个,属于全世界人民的超级英雄。
如今整个世界百废待兴、混乱不堪,超级英雄们是永远没法坐视不管的。
史蒂夫低头注视他:“我们手里都有母盒。只要一个信号,无论我们在哪里,都会打开传送门,回到你身边来。”
萨沙:“好的。你们有没有兜兜?我给你们一点东西。”
萨沙把得来的奖励点数,以及自己留着用来读档的点数都抽光,尽可能给离开的人更多有用的东西。
主要现在最危险的时期过去了,他留在医疗基地里,也暂时没有什么读档需求。
而且,他现在被看管得死死的,一天不躺够十个小时治疗舱,蝙蝠他们甚至不准他去上厕所。
虽然他的道具里,有很多类似影□□之类可以跑路的玩意,可是当他有一天瞬移去偷零食吃,没过一秒,整个医疗基地警报疯响,全员出动来找他时,他就再也不敢皮了。
史蒂夫看着他掏出来的道具:“这么多?”
他想了想,唇角带了一丝笑意,回头叫:“彼得。”
彼得:“!!!”
棕发青年拖拖拉拉,抱着个大旅行包,挪到美队身边来。
史蒂夫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背,他立刻把腰直起来了。已经长成青年的彼得,比萨沙高半个头,看着还挺有范的。
就是眼睛一直看天看地,没敢直视萨沙。
萨沙没发现他紧张,看到彼得的旅行包有空间,就把神奇道具一股脑往他包包里塞。
史蒂夫在旁边,像提醒小学生似的: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萨沙,彼得?”
萨沙好奇地看看彼得。
彼得吭哧吭哧,好歹不吐乱码了:“呃……我写了……一封信……”
……其实是检讨书。
好青年彼得写了三天三夜,写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痛不欲生,给萨沙整了几万字,到最后还得分两个信封装,分别标注“上”跟“下”。
现在彼得从自己的旅行包里掏出信来,刚递进对面白乎乎的手心里,又猛地缩回来了。
史蒂夫无奈了:“彼得——”
彼得:“我……我寄回来,寄回来好点。”
萨沙:“什么呀,神神秘秘。情书也没整这么厚啊,这是你的自编词典吗?”
他看到信封上,还端端正正写了“to sasha”,就想伸手拿过来看。
小蜘蛛一道蛛丝就上天花板了,两包信封死死抱在怀里。
彼得羞愤欲死:“我寄回来——!”
萨沙:“好好好行行行,你寄回来。”
就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邮局还能不能开门。
这封信他大概率是不到的。
萨沙倒也没怎么放心上,又听史蒂夫继续无奈叫人:“托尼。”
……怎么听着跟幼儿园老师似的。
第二个幼儿园宝宝拖拖拉拉地过来了。
他戴着萨沙熟悉的金属面罩,然后他的表现比他的崽还差。
托尼:“……呃。”
托尼:“呵呵……”
萨沙:“……”
有关白罐的事情,是他从卢瑟那听来的——
蝙蝠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他俩反倒没什么时间沟通。
一句话概括,就是白罐这个绝世腹黑,双拳难敌四手,栽在了蝙蝠侠和托尼这对,加起来黑到没眼看的组合手里。
当初他开着初号机被俘,让卢瑟和白罐撤到了安全地带。
随后蝙蝠侠回到基地,接了白罐和备份托尼,什么也没说,先把白罐在无信号地带关了四五天。
然后托尼把一瓶好酒摆在牢房的通风口,又不让白罐拿到,天天开着台小风扇,嗡嗡吹。
白罐:“托尼·斯塔克,你太缺德了。”
托尼:“我缺德?你一声不吭销毁了我一个备份,你他妈更缺德。”
只有托尼了解,当自己处于最糟糕的状态,会是什么样子的。
当年他打击罪犯、压力最大的时候,染上严重的酗酒习性;
别人的祝酒词是“以上帝之名”,他的是“祝我不再昏迷”。
……当然,他还是会喝到昏迷才停下来。
这具身体对酒有很强的依赖性,尤其是白罐重拾了疯狂酗酒的习惯后。
当萨沙听到这里,他知道自己当初那通嘴炮没有说错。
——白罐认为自己成了极端享乐主义者,然而他却下意识在做从前最痛苦、最想逃避时才会做的事。
白罐被关在充满酒味的小房间里——还没法联网——态度开始从高贵冷艳的“你吹啊,我能闻上一整年”,然后戒断反应发作,到“要不咱们还是谈个合作”转变了。
要谈合作,就该蝙蝠侠上场了。
那时卡尔的指令越来越疯,无人约束的维和部队,甚至开进了本作为中立地带的旧金山。
白罐有强烈的上帝情结,他想要通过绝境病毒让全人类臣服,并从中牟利。
在此之前,超人这座大山,是他必须扳倒的。
蝙蝠侠:“你认为被俘是你的失误。但聪明的商人,会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白罐转了转眼睛。
白罐:“有一说一。我给你们制作破解他那套战衣的光束,但我不会跟那个傻逼融合。”
他耽于享乐太久,疯狂犯酒瘾的身体,让他在这个关键时刻,犯了最大的错误。
他是个绝顶天才,有足够的自信,不让任何人破解他的绝境病毒,然而他忘记了,蝙蝠侠阵营中,还有个8年前的自己存在。
托尼跟他的思维习惯是完全一致的,工作方式也是。
只需要亲眼窥见白罐的研制过程,托尼就已经瞬间摸清了门路,知道绝境病毒到底该怎么破除了。
之后第二次的意识融合,发生在白罐没扛住酒瘾、被一杯特制的高浓度酒放倒的时候。
托尼:“……”
意识融合,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知道白罐在旧金山浪得飞起,还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蠢事。
但从前他只是听说,感觉就像是另一个人借用了自己的脸蛋,到处招摇撞骗一样。
可是一旦他拥有了白罐的记忆,并且成为一个既不那么“托尼”又不算那么白的融合体时。
……他感觉那些破事就是自己干的。
就像一个酒后发疯清醒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能理解白罐的想法。
……那他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啊。
颜控难道犯法吗。
小金丝雀的容貌美得跟童话似的,就算是跟他相处久了、产生抗性的反抗军,也会偶尔忍不住看着发呆。
那他给小氪穿漂亮的衣服、摸一摸他,有错吗。
“……有错!”
托尼大声地对着镜子咆哮,把经过的卢瑟吓了一大跳,“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托尼总算整清楚了。
他和白罐,就是秩序自我和本我的关系,白罐就是他人格中最早,也是最原始的部分,是性冲动和欲望的贮存库。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完全按极端享乐主义的准则活动,不顾一切寻求满足和快感。
……可他现在是个超级英雄。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人有非常糟糕的地方,可一旦那颗温暖的心回来,托尼·斯塔克就又忍不住想要朝着世界发光。
现在托尼站在萨沙面前,带着还剩20%的偏离值,脸也不敢露,吭哧吭哧地躲在金属面罩后头,想给他整点好听的告别台词。
萨沙倒是和颜悦色,跟他握手手:“辛苦啦,托尼。”
托尼还在盯着他的手发呆。
小王子把手手塞在男人粗砺的金属手掌里,一下子就显得又白又软,稍稍捏紧点就会喊疼似的。
他想起白罐——不,是他自己——在高台与对方跳舞,曾经煽情地一根根抚摸他的指尖,触感的确是柔嫩细腻的;
腰身的触感则更加妙,当小王子的腰被握着,再跟着音乐缓缓摆动时——
天啊。
简直像能吸住手掌似的。
萨沙看了眼他突然上飚了4%的偏离值,忧心忡忡:
“你要小心点,别再让白罐出来哦。”
托尼:“!”
他的偏离值,立刻心虚地往下掉了6%。
只是喀啦一声,把萨沙的手握变形了。
萨沙:“……”
当史蒂夫带着落荒而逃二人组,登上开往外面世界的输送车时。
似乎有某种默契似的,他们同时沉默着,回过头去。
萨沙正站在基地门口送他们。
阳光太强烈,他只好戴着自己的小墨镜,还得拿手遮着,得又流了一脸眼泪。
但小金毛的笑容,还是跟太阳一样灿烂,头发像金子似的璀璨无比,在往来的人群中特别显眼。
他们谁也不出声,只是看着人群里挥手的小金毛,默默想,等我回来。
等我们回来。
这份厚重的恩情,那些难以出口的愧疚和遗憾。
等我们回来,一定会百倍交还给你。
谁也没有预料到。
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
等到托尼的偏离值,起起伏伏最后跌到0%时,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