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从来都是一片阴霾,只有她突然间就闯了进来,难道那句脱口而出的承诺只有他一个人铭记在心吗?他怎么甘心……
墨黑色眸子里的忧郁仿佛走过了半个世纪,终于在他心里深深刻上了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好像终于摆脱了苦难,还没得及享受片刻的新生,就又被推入深渊,无形之中一张密密麻麻的细网将他身心都捆住,越网越紧,他越想挣脱就越难以挣脱。
他看着网外的陶陶,那么近,只要挣开了就能毫无间隙的抱住她,拥有她,可是这张网为什么找不到开口?
沉敬一封住了内心嘶吼的幽怨,锁住了疯狂和放肆的枷锁,他甚至又重新拾起了那张面具。
他苦苦哀求着,陶陶,陪我到毕业好不好?只剩一年了,我最需要你的一年,能不能不要离我太远?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你说过会给我一个家的……
陶陶,我求求你好不好,我一定乖乖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给你空间,给你自由,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但你不要让我一个人待在那个没有你的屋子里好不好,我好怕,我不想回到家只有黑暗,我好孤独……我不想吃药,我还想和你一起上大学,我还想和你做好多事情,你原谅我好不好?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陶陶,你爱我的,你最疼敬一了对不对,陪我到毕业好不好,我求求你……
陶之微不知道他哭了多久,她只记得后来枕单一片湿润,那是她见过最狼狈的沉敬一了,他声泪俱下的样子实在太过让人心痛,他总是能有办法让她觉得愧疚。像是道德绑架,却让她轻易就缴械投降。
她还是没能就这么搬走,但她的确因此获得了自由,她突然想起鲁迅先生那句“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她想,果然想得到什么,就要提出更进一步的想法。
虽然她没能如愿搬走,但却获得了许久未有的自由。压抑的天性终于有了宣泄,年轻富有活力的身体也有了挥霍的资本。
陶之微开始试探着晚归,试探着偶尔在外吃饭,甚至在外喝酒蹦迪。她开始喜欢泡咖泡图书馆,她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但她从不在外留宿,她知道小崽子的底线在哪儿,那个雷池她不可能傻到自己踏进去半步。
她有了越来越多的见识,之前被她忽略的风景如今全印在了心上,回到家能跟他说上的话题只剩下,“你吃饭了吗?”“今天在学校还好吗?学习有没有压力?”
但小崽子跟她总有聊不完的话,他好像回到了初见时的样子,温和有礼,谦逊有度,甚至幽默风趣。
他温柔的不像话,酒后的蜂蜜水一杯不落,话题的结尾从不会尴尬,甚至连性爱,他都一改往日的作风,疼惜她到骨子里。
陶之微开始在这种宠溺里恃宠而骄,但凡她有聚会,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关心他的举动越来越少,甚至他已经到了高叁上的期末考,她都还沉迷于学校新建的实验室。
这种爱在慢慢变淡的日子,沉敬一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情侣都会有,但他在这种清醒着的绝望里度过了半年的时间。他每天都像是在用心头血灌入她身体里,他多想让她记起从前两人片刻不离的日子。
他就如同这段感情里的独角戏,之前的记忆只有他如数家珍,只有他念念不忘,他的陶陶早已开始了鲜活的人生。
但实际上他早就窃听了她的电话,每个夜里她的手机都被他翻看到发烫。
沉敬一看着她列表里渐渐增加的好友,他听着她在电话里开心地计划着周末又要去哪里玩,哪里又新开了酒吧,甜品店里又出了什么新品下课要一起去吃,社团里的谁谁谁又有了新的对象,对象又是之前谁谁谁的前任……
他在多少个午夜带着耳机听着她一天的喜怒哀乐,电话里多少个人名和朋友之间的小秘密他都能开口就说,可她就躺在他身边,她却不会向他分享了。
沉敬一在一天天假意的温柔里自我欺骗,他开始沉迷于潜意识里角色扮演的游戏里,他安慰自己只要演的够温柔够体贴,他的陶陶一定会回来的。
他经常抱着已经入睡的她无声哭泣,他甚至连喘息都不敢大声,他连做梦都是快些高考,快些高考,他多想脱下这个面具,他多想让那些隔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彻底消失。
没有陶陶的时间太多了,多到他不得不开始学习一些高难度的东西来充实他的空虚。他不希望陶陶觉得他只是个长不大的高中生,他总会证明给她看的。
他的灵魂在自我拉扯,人格在不断的分裂和重塑中成形,但陶陶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或许,四级考试的成绩才是她最为关心的,这让她忽略了这个小病娇在日夜痛心疾首中崛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