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个称得上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赶得上师父师姐的,一个没见着。
拿着令牌去报了到,云知还手上多了两套青矜服和一顶四方平定巾,随便翻
了翻,很快就被他塞到芥子里去了,只留着一张列好每日课程、上课地点和教习
名字的表格,仔细看了,又去找上课地点在哪,住处在哪,一圈下来,忙完已是
中午了。
云知还每日的课程分为两部分。上午是和任务相关的,因为若耶峰只有五个
人,也没有制符、炼药、锻造兵器之类的特长,所以每年主要是负责抓捕逃窜的
凶犯。
与之相对应,云知还要学的,就是潜行、追踪、擒拿、机关术、反机关术等
等课程。
这些对一个已经踏入地元境初阶的修士来说,难度不大,甚至还不如可能需
要联络问询的相关机构的名称和职能难记。
下午的课程倒是有意思得多。教习每次都会拿出一个题目,先让底下的学子
自由讨论半个时辰,写好自己的观点,然后随机抽出五个人发言。发完言之后,
再抽五个人评价前面五个人的观点。然后再抽五个人评价前面五个人的评价…
…轮完一圈,回到最初的五个人,请他们重新发表自己的观点。这时通常他
们的观点已经面目全非了,只有很少的人能坚持最开始的想法。这个课程需要很
好的记性,或者很快的笔速,不然忘记前面的人说过什么,就要挨罚了。
好在每次上课的学子,只有二十五人,习惯之后,倒也还好。
真正让云知还觉得有意思的,是他们讨论的内容。教习出的题目,大多是州
级和州级以上的现实问题和政府决策,学子可以评价它们,也可以补充它们,甚
至可以直接质疑问题的源头:谁造成的,被问责了吗?
能进白鹭学宫的学子,大多不简单,很可能以后会是齐国的中流砥柱,他们
的发言大都言之有物,别开生面,云知还两个月听下来,自觉获益良多,倒是十
分感谢这次培训,有点不舍得结束了。
他印象最深的,是关于婚姻制度的讨论,因为他最关心的也是这个。
神后之所以没有采用一夫一妻制,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一夫一妻制与婚姻自由,在本质上是矛盾的,是牺牲个人自由,以换取对社
会整体利益的保障。是否值得,是否唯一的解决办法,仍然有商榷的余地。
有人说如若实行一夫多妻制,则底层的男人将娶不到妻子,这种理由很难站
得住脚。
因为除了皇帝和少数的官僚、富人,自古以来,大多数人的财力、精力与时
间,都不足以维持一夫多妻制的生活,所以总体上,对普通人的娶妻问题,一夫
多妻制影响不大。相对于重男轻女导致的杀女婴现象来说,那就更显得微乎其微
了。
一夫多妻制对女性的不公,一来自于强者对弱者的掠夺,所以需要严加考察,
以做到真正的知情自愿,二来自于普世意义上的不公,即为什么男子可以,女子
却不行?所以需要放开对女子配偶数量的限制。
如今仍然是男人主导的世界,拥有多个妻子的男人肯定要多于拥有多个丈夫
的女人,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移风易俗需要一定时间,女人富贵起来也需
要一定时间,可终究不是无法解决的事情。
为了尽量减少财富等外在之物对婚姻选择的影响,神后另有许多规定。比如
说最重要的财产继承,一夫多妻制的家庭,丈夫去世之后,妻妾们可以和子女、
父母平分丈夫留下的家产,没有主次、尊卑之别。只这一条,能达成的男人就不
多。何况就算丈夫愿意,也没有多少妻子会同意,不向官府出示妻子的同意书,
也是无法纳妾的。而妻妾则只是一个表示先来后到的称呼,实质地位没有区别,
这就极为考验男人的平衡持家能力,能做到的人就更少了。
与保护妾的利益相对应,自然也有保护妻子的律法。比如说,男人没有休妻
的权力,只能提出解除婚姻,如果是喜新厌旧才做出的离婚决定,很可能会被判为婚姻
过错方,大半财产都要归于伴侣。
所以神后虽然没有取消一夫多妻制,实际上能做到的人并不多。
当然,按照法不溯既往的原则,这些新的规定只在发布日之后生效,以前的
人却是不管的。
如此,从前做妾的自然要觉得吃亏,离婚的不少——神后自有办法把她们纳
入到社会的大机器里,推着齐国往前跑。
回到婚姻自由的问题,以逻辑推论下去,很顺理成章地,还会得出以下结果:
一男一女可以,一男多女可以,一女多男可以,那多男多女自然也可以;男与女
可以,男与男可以,那女与女没有道理不可以……
原则是什么?成人之间的自由结合,不应该受到法律的阻拦。
乱伦是一个难题。目前争议太大,神后并没有直接表态。但是人们通过种种
蛛丝马迹猜测,她可能更倾向于,如果没有生儿育女,则不强加干涉。
「这是一个小概率的私人事件,国家不应该插手其中,」有人猜她会这么说。
至于猜得对不对,谁又知道呢?
齐国只有十岁,它仍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国家,许多事情已有定论,许多事情
悬而未决,它大踏步地往前走,需要走出很长一段路,人们才会放心地说:「我
早就知道你是对的啦,你会把我们带向一个很光明的所在,没错吧?」
云知还对许多事情也都不知道答案,但是这两个月的生活,却给了
他一种无
论前方有什么,自己都能坚定走下去的信心。
在这次培训的最后一天,属于他的刑部命令来了。
刑吏司主事亲自召见了他。这是一个俊眉朗目、颇有教养、年约二十七八的
青年男子,自我介绍说姓沈,名知白,把一封拆过的信递给他时,很友好地笑了
笑,道:「你先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云知还取出信纸一看,第一个任务果然不难。说是在益州巴郡附近,官府散
布出去的探子发现了妖族的踪迹,让他去查探一番,看看他们是否有所图谋。
也没提什么具体的要求,即使去玩几天就回来,大概上面也不会追究。
云知还想了一想,道:「最近一两年,妖族跟浪人似乎走得很近。」
沈知白道:「是的。浪人是个很奇特的种族,我们觉得他们是人族,因为他
们不会变化之术,他们却认为自己是妖族,因为他们的身体构造明显与我们不同。
妖族一出世,他们自然又勾搭到一起了。」
云知还道:「这次任务应该没什么危险,但是为防万一,麻烦大人您去取一
颗臭鼬弹给我,要是遇到浪人跟妖族在一起,我也要像大师姐一样炸一炸他们。」
所谓臭鼬弹,是工部专门设计出来对付浪人遁术用的,爆炸之后会释放出一
种浓郁的怪味,这种怪味粘在浪人的皮肤上,七天不散,这样如果他们犯了大案
逃走,便可以派出高手追杀他们。
要展现的就是一种违法必究的态度。
近两年投入使用以来,确实大大遏制住了浪人的嚣张气焰,使得他们有时干
脆以死相拼,不愿意遁走。云知还也是在这两个月的培训中,才知道当初李萼华
扔的是这东西。
沈知白:「你等一等。」
过了一会,他提了个袋子过来,道:「臭鼬弹和雁影石都在里面了。」
云知还接过,道:「谢谢大人。」便要出发。
「云道友,我有一句话送你。」沈知白却是以道友相称。
云知还道:「哦?不知大人有什么话要送我?在下洗耳恭听。」
「两个月后就要举行云梦会武了,」沈知白道,「我有预感会在那儿再次见
到你,希望你此次任务量力而行,别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在与北人的比斗中败下
阵来才好。」
云知还一笑,觉得这位大人还挺有意思,道:「谢大人赠言,在下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