驺虞轻轻将蛋糕盒放在腿上,像是怕惊扰到野生的小动物那样,慢慢靠过去,坐在她的床边。
隔着一层碎花棉被,两个人一时无言,倒是外面方母的手机先响起来了。
打电话来的应该是超市的主管,她低声下气,为迟到的事情赔礼道歉了半天,一挂掉电话,已经忍无可忍地走进了方珞珞的房间,将茶杯重重往梳妆台上一搁,她本人看起来也是红着眼圈要崩溃的样子。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女,你出来吃东西啊!人家来看你你也不吭声,一辈子躲在床上躲在被子里?”
说着她脚下踩到什么脆脆发响的包装纸,蹲下去捡起来一看,眼神就变了,立刻扑过去死命扯开了方珞珞的棉被,用手拽住她紧紧捂住裤兜的双手,才从里面掏出一瓶安眠药来。
她一边将药瓶扔在地上跺,一边扑过来又要掐她胳膊,脸上的皱纹沾满了眼泪,声音像是哀鸿掺杂了恼怒,“又要死,又要去死,一不看住你你又要寻思。”
“好啊,大家一起死,我也不用工作,再不去人家也要开除我。靠你爸爸一个人上班还你那些助学贷款,我们都等着饿死啊。”
方母还在情绪激动,驺虞立刻将蛋糕小心搁在梳妆台上,随后用力抱住她将她往外拖,安慰着:“阿姨,您去上班吧。我今天在这儿看着她,等您下班我再走。您先忙您的。也透透气换换心情。”
情绪是种投射,在这种环境下,正常人也要难受起来。
驺虞送走了方母,再回到房间里,第一时间先捡起了地上的药瓶藏进自己的衣兜里,才柔软着口气对面孔麻木的方珞珞说:“别怪妈妈,她也是关心你。你这样伤害自己,她要心痛的。”
方珞珞眼睛通红,以往蓬勃朝气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了,对待驺虞她显出一种很神经质的讽刺,冷笑着抱着双腿问:“怎么,梁温言派你来当说客,我去和那些人睡了,你有什么好处?”
驺虞不知道什么是那些人,但她知道方珞珞的怒气只是为了掩盖着伤口,她受了方珞珞的诘难没有发作,只是摇摇头觉得心疼,强撑着笑脸将刚才一直守护地很好的那只蛋糕盒打开了。
一边拨开粉色的包装纸一边话家常那样说:“这蛋糕不是我买的,是你助理委托我带给你的。听说你们一直想去吃这家店,但又没有时间,最近你不去公司了,她每天都早起去排队帮你买一份。希望能在练习室见到你拿给你……你看,今天早上新出炉的。”
这甜品售价88块钱,上面码着甜腻腻的草莓糖浆和奶油,确实不是驺虞准备的,而是助理办公区里,总是坐在角落里那个戴眼镜的胖女孩子准备的。
那女孩儿是方珞珞的实习助理,见到驺虞时一脸倦色,眼圈红得像是兔子,家庭住址做贼似的塞给她,还将蛋糕委托给驺虞说了一句自己没脸见她,不配做她的朋友,她最近也要辞职了。
毕竟是方珞珞唯一一个在公司交好的同龄人。
看到这盒松饼,方珞珞似乎是楞了一下,脸上那种尖锐消散几分,但还是很执拗地嘲笑着:“别开玩笑了,谁会记挂我可怜我?你们不都觉得我这样是咎由自取吗?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公司人怎么想,如果我不愿意当初我就不该去酒会,如果我不愿意我就不该接受那些拍摄活动,我是婊子我是贱货,我出卖肉体就是为了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