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姑姑也提醒我,西原皇宫可能要发生一场腥风血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明哲保身,不要轻举妄动。
我似懂非懂,只是点点头,忐忑的过着每一个日子,竟忘了什么时候已经过了六岁生日,想想也算了,我的生日是中元节,没有谁会在这一天高兴的起来。
更糟糕的是,大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各宫嫔妃排好日程,每日殿前候着。
太医来了不少,也开了很多的方子,却未见好转。大王吃药时也是吞半碗吐半碗,未见疗效明显,身形日渐消瘦,颧骨外露。不过而立之年,却比五十岁的人还要沧桑。
翌日,曾槐大人出来传话,让我前去面见大王。我很纳闷,我一个小小的宫女,皇上有什么理由要见我呢?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迈进了皇上的寝殿,这里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在殿外伺候着。
绕过一个帐幔,远远地,我看见一个憔悴的身影卧在床榻上。
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伸手要我过去。我便上前施礼,蹲在皇上的床前,不敢看他。
好久之后见没有反应,便抬起头,偷眼瞧去,他的气息甚微,面若死灰。好久才睁开眼睛,眼皮却很重,慢慢地闭上又睁开,勉强只留一条缝儿看我。我立马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小丫头,你来了。”他的声音好小,若不是我靠的近,几乎是听不到的。
我点点头,浑身哆嗦。
“不要怕,今天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
“皇上吩咐奴才便是。”
“帮我画张相吧,我怕是以后没有机会。”
“皇上洪福齐天,千万不要这样说。”
“我自己了解我的身体状况,这药呀,是越吃越觉得身体往下坠,这是要带我去十八层地狱呀。”
“皇上......”
只见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我拿枕头垫在身后,他软不塌的躺着,或许可以这么形容,像一滩泥。
“孩子,帮我画吧,纸和笔我已经让曾槐放在案牍上,你取来。”
我听话的拿来,那是一套上好的狼豪笔,有粗有细,有长有短,各色燃料也一应俱全。宣纸用绣娘绣花用的大撑子撑着,固定在一个方形的架子上。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突然间,我的内心泛起一阵心酸,仿佛那不是皇上,而是一个将要离开的亲人,眼泪就止不住簌簌的流下来。
此刻,如果皇上是健康的,那该是多好的机会,我想把部落的事情讲给他听,让他替我伸冤。可我抬头看着他涣散的眼神,青紫的嘴唇,高耸的颧骨,消瘦的身躯时,竟又将话咽了回去。
此刻,我不想用自己的悲伤再去削弱他的意志。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往下不自觉的移了移,或许不受控制,为了让他不至于撑不住,便小声的和他交谈。
“皇上,宫廷里那么多画师,为什么选奴婢为您画像?我的画技还不够娴熟。”
“我相信你,孩子的眼睛里一切都是真实的。你和芸儿一样,都是好孩子。”
手里的笔正在打型儿,听到这话,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这是在拿公主和我比吗?我这卑贱的出身竟可以和公主相提并论,这是何等的荣耀。
我急忙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仔细看皇上的眉眼、身形。在心里打了一个草稿,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作品,小心地移到大王面前。
他抬头看时,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眼里有了些光亮。
他上下打量着画像,用微弱的声音问我:“这是我?”
“是大王您,我第一次在幽兰阁见到您时,就是这个样子,英姿飒爽,气宇轩昂。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您还帮奴婢解了围,找到浇死兰花的凶手,还奴婢了清白。”
“那是你自己聪明,我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他笑了笑,将身子往上撑了撑,继续打量着那幅画。
“您对奴婢的大恩,奴婢没齿难忘,有时候我觉得......”我突然闭上了嘴巴,自知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年头,不该说出来。
“觉得什么?没事,说出来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觉得您特别像我的父亲,每次听到公主叫您父王的时候,都好羡慕。”
“你的父亲呢?”
我低着头,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大王看我难过,便没再问,只是刚才脸上些许的红润,现在居然有些转淡,我知道我不应该再说下去了。
“大王,您休息吧,我走了。”
大王应声,我向他行礼便要退出去。
临出门时,身后传来一句话。
“如果可以,请好好照顾芸儿。”
我转身,坚定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