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殊在玻璃外,将一张医院的报告单撑开贴在玻璃上,让里面的人能够看见。
“爸,妈妈快出院了。”她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显得有些凄凉。
苏爸爸听得很耐心,他整个人因为营养不良和劳累显得疲惫而憔悴,但为了这每个月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打起了神。
他当了大半辈子的斯文人,到头来却要受牢狱之苦。
“手续我都办好了,等妈妈出院了,我就带她来看你。”
苏爸爸点点头,显得很高兴:“曼曼,你不要累着自己。”
“我不累,”曼殊把报告单到包里,“这个月吃得还好吗?”
“还好。加餐又涨了,但我一天到晚没什么消耗,扛得住。”
“不行,我再给你多一些,天气热吃得清淡还行,冷了不吃肉怎么暖和?”
苏爸爸只喃喃说,暖和,暖和。
曼殊心里一阵难过,岔开话题:“爸,我上次问你的事,你记起来了没有?”
“曼曼,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怕你也搭进去。”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旁边的狱警生疑。
“不会的爸爸。你相信我。当时找到你说有一批药材国外要高价购的,叫什么名字?”
“你不要问了,曼曼。”苏爸爸有些着急,声音近乎乞求,“你干不过他们。你就算把他找到了又怎样?他们手上干干净净,连个影子也没有,账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怪就怪你爸爸,一时贪心,毁了整个家。你和你妈妈都为我受苦了……”
苏爸爸头埋在掌心里,尽是无奈。曼殊想起他入狱前的样子,虽说不上春风得意,但好歹是个体面人。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又贴在玻璃上。
苏爸爸抬头,像是触了电一样打了个激灵:“这个人……你怎么找到他的?”
曼殊也激动起来:“爸爸,你告诉我,当时你到外汇管理局办理资金来源证明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他给你填的单子?”
“是。”
曼殊把照片了回来。她的表情显得镇定,身上却在颤抖。
“我见过他。”
秋意渐凉。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唐盛明如同往常一样由司机载到市政府大厅,紫阳投资的事情已经弄得他焦头烂额,最近又有几个房产商求上门来要他搞定市郊几个地皮的开发许可。他心事重重地迈进大楼。
见他跨进大门,唐盛明的司机愉快地打转方向盘,往附近的洗车店开去。说是司机,他也帮唐盛明打理一些小事。唐宛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见了他也要乖巧叫一声王叔叔。唐盛明给的钱不多,但他的事儿也不多,再加上这辆车有时又可以私用,赚个面子,他也就兢兢业业,一干干了二十年。
林荫夹道,路边站了个和唐宛差不多年纪的带墨镜的女孩,招着手要他停车。他觉得这女孩看着眼熟,便停了下来。
女孩取了墨镜,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普通打扮,那张脸却好看得很,配上一头长发,比唐宛还多几分娇丽。
“是王师傅吧?我是小宛的朋友。在这附近办事,走半天了打不到车,您能载我一程吗?”
既然是认出了这辆车,也认识唐宛,王师傅心里就少了七八分疑虑。但他和唐盛明一样,是个谨慎的人,多问了两句:“姑娘贵姓?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怎么认识我的?”
姑娘笑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您忘了?上次唐宛婚礼,我就是她伴娘。我姓苏。接伴娘的车就是您开的呀,就是这一辆啊。”
王师傅努力回想,那天的伴娘确实有好几个,接伴娘的车也是他开的。除了一个年纪小的据说是小姑,其余都是这个年纪,但这群女孩子打打闹闹,又打扮得花枝招展,他要认也认不出来。
算了,顶多不过多点油钱。王师傅暗忖,只问那姑娘:“去哪儿?”
“购物中心,您知道吧?我到了那儿就有人接了。”
“好,上车吧。”
姑娘坐到了后座上。手里一只小巧的皮包,她又拿出墨镜带上。市政府大厅离购物中心并不远,况且唐宛也是个喜欢往购物中心去的小姑娘,过去算是轻车熟路。后座的姑娘显得有些拘谨,王师傅便和她搭话:“上次你们那几个伴娘,都是唐宛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