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爱侣师妹,正与鱼伯联手抗敌,却仍处处制肘。
于是随机应变,将九成的功力转而扫向这名矮小的道人。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断骨之人惨叫声才刚嚎至嘴边,那无形锋刃已经划至
御元身边,眼看就要将他拦腰斩断!可御元岂是刘三之辈。
他的拂尘虽已被紫霞剑气所断,落在襄河河畔,但根基的差距,使他稳如泰
山,不落颓势。
若非韩月滢手中的紫霞剑太过棘手,他甚且还能插手另一边的战局。
如此能为,御元又怎会不知有人到场。
早在黄剑星腾空噼掌之际,他便留了心眼,如今这迅捷气劲横扫而来,只看
他不慌不忙,左掌逼压韩月滢使之不能挥剑,同时右臂气灌袖袍,连连画圆,顿
成太极之势,借力改向,将黄剑星的万钧斩移至后方的柳树林上。
无形利刃呼啸锐耳,直透御元身后柳树,待得弥劲之时,只听连环巨响,却
有三棵柳树应声而断,足见这万钧斩的威力何其惊人。
然,能化解此等威力的御元,又是何等境界!不过,韩月滢与方雪琳此刻却
不担心,一个喊了声「师哥!」,另一个叫了句「大师兄!」,皆是精神振奋,
似乎在绝望之中看见了曙光一般。
「来得可是韩通文座下首徒,黄剑星?」。
御元问道。
他凝视着这半路杀出的对手,双眼一样如火,只是不同于想看透灵秀玉女全
身的灼热,这次却是愤怒之火。
「正是在下」。
黄剑星答道:「看来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虽是一开头便已认输,可黄剑星面上仍挂着笑容,似乎根本不在乎眼前这场
生死之局,竟显潇洒之气。
更戏剧化的是,就在他后边那句话说完之际,御元右手袖袍顿时碎裂,片片
碎布随风而散,露出底下枯朽瘪瘦的手臂。
「好一个地宗巡督黄剑星」。
御元口中虽是如此唸道,可那语气却是三分笑意,七分怒腔,摆明就是反话。
御元心中明瞭,自己确实稳压黄剑星一筹,可要掌握这一筹绝不轻鬆,至少
要耗费一半左右的功力才行。
如今自己的修为已达后天巅峰,近日便可迈入先天。
因而,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稳固身心,最好不要妄用真力。
虽说耗去的功力只需要几日静养便可回复,可先天之境所代表的是什么?若
要细说,当要从先天无形,后天有形之大论谈起。
但粗浅来看,达至先天境界者的身体机能已与天地契合,反璞归真,将自行
调整至最佳状态,历久不衰,正是长生之道。
虽说长生非是不死,而且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最佳形态,或是孩童,或是
青壮,又或是寿翁。
但总地来说,却是比眼下这具日渐凋零的苍老躯壳好上太多了!此等诱惑,
自然是越快达成越好,有谁愿意为了一个毛头小子而耗费光阴?可是,御元此刻
犹豫了。
并非是他已察觉还有两个人正朝此地急奔而来。
正赶来的两人,虽然皆是不差,但御元仍不放在眼裡。
他所犹豫的不是眼前,而是未来。
当今世上,各门各法,各有诀窍。
然而从大方向来看,总体可粗分为两类。
一者求道修行,终得真我。
另一方向则为锻体练心,以武证道。
虽说最终皆得一个「道」
字,可要从后天踏入先天,武道之行往往慢上许多,更有不少人,终其一生
也见不着先天的大门,便寿终正寝。
地宗尚武,自是以武道为主。
那韩御武、韩通文已是当世奇才,也是年过半百才跨越这条境界的鸿沟。
可如今,眼前的黄剑星不过弱冠添一,能为竟只比自己稍差一截。
地宗训练扎实无误,但即便是后边即将追来的几个年轻人,也无一能与黄剑
星抗衡。
可见黄剑星不只是根基稳健,本身的资质、体质也极为惊人。
相较于御元自己,修道修了大半辈子才终于踩槛,黄剑星很可能只要再过个
三、五年便能与今日的自己一较长短。
要是再多几个三、五年,这个年轻人岂不是要远超过自己?此子不除,后患
无穷。
这八个字,正是御元的心声,既是考量,更是嫉妒。
然而,一个黄剑星当费五成功,再加个手持紫霞剑的韩月滢,怎么看也要拼
上七成功力才能稳操胜券。
但是,这真的值吗?念及韩月滢,御元不禁又望了这绝色少女一眼。
灵秀玉女此际已露疲态,那对明媚的双眼不似初时灵动有神,可半垂的眼皮
与细长的睫毛却是恰到好处的点缀了无神的倦意,看起来更像是失神的迷离。
再加上运使紫霞剑耗损大量的体力,韩月滢全身已然香汗淋漓。
不只面上鬓髮贴颊,浏海沾额,晶汗泛滢,就连身上曲裾也已浸湿,特别是
胸前斜襟,莫说裡头三层白色衬衣已澹似可透,即便是外边的丹色裙袍也明显颜
色加深,同时更紧贴韩月滢柔美的身段,将她饱满的胸形勾勒出来,竟是比平时
还要大上一圈!这对再也难藏的玉兔,正随着绝色少女的喘息而起伏跳动,乳浪
连连。
若要说韩月滢这时乃是狼狈不堪,反不如说她那模样更像是才经历一场淋漓
尽致的鱼水之欢,正在仙境中云裡雾裡,说有多诱人便有多诱人。
只这么一眼,御元的心跳就漏了半拍,那扭曲的鼻子中,更是呼出了灼热的
气息,下体隐有抬头之势,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恨道:「cào她个骚货。道爷我果然
没看走眼!这小妮子不单是个处子,还身怀媚骨。光喘个气就能勾人勾成这样,
绝对是个极品的炉鼎之选,今日非得要拿下这个骚妮子不可……」。
御元这番前思后想看似繁複,实则只在顷刻之间。
在他正前方的黄剑星只觉得这古怪的矮道人双眼一凝,随即斜了自己最宝贝
的师妹一眼,以为对方要对韩月滢不利,当下撮指成剑,先发制人,一起手便是
四道饱含剑意的锐利气劲直扫而去!却说御元这yín邪老道反应甚快,那黄剑星意
念方动便已回神收心,待得这四道剑气往自己这袭来之时,早已做好准备,体内
真元一提,口中低吟难闻字句,接着掌翻阴阳,却是左聚襄河水气,右引林中木
元,以水生木,顿时在自己面前聚起一面碧色灵盾,似籐似雾,更似泥泽,转眼
便要吞噬那四道来袭剑气。
然而,地宗武学饱含肃杀之意,正属锐金。
御元欲以木抗金,怎么看都非明智之举。
御元本身即是修道之人,又怎会不知道五行之中金乃剋木!所谓五行之道,
相生相剋,起自阴阳,生息不止,这才演化出现今这繁华世界。
虽然相剋上来看,理当是金剋木,可从相生之法则观之,却是由金生水了。
他既调动了襄河水气,自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便是要吸纳对方的杀伐之金
,再生水养木,进而巩固木气,转守为攻。
这转剋为生之法门,正是他的拿手绝技──汛木诀!就看那四道锐疾剑气虽
然划破第一层的碧籐,却在顷刻之间融入其后的墨色波光之中,刹时剑金汛洒,
玄水补元,灵木乍生。
本是柔韧的籐蔓瞬间化做巨大桩柱,挟带着雄浑的劲道直接撞向黄剑星。
面对此等阵仗,黄剑星虽惊不乱,他后跃一步,已有丈馀,同时再次出手,
又是一模一样的四道剑气攻向那由御元法诀所成的巨木。
相同的剑气,相同的结果。
剑气为玄水所纳,灵木之气再度加倍,攻势更快,立时就要撞上黄剑星!眼
看胜券在握,御元心中忍不住冷笑道:「愚蠢!光凭剑气就想削毁我的汛木诀,
你迟早……」。
殊不料,他心中嘲讽未完,变局突生!那攀籐带棘的木桩赫然停在黄剑星的
面前,随即,一声嗡鸣自柱心传出。
不待御元多想,就看那本该坚如磐石的巨木表面顿时佈满裂痕,下一瞬竟成
碎屑四散,却是由内而外骤然爆炸!只见核心深处,本该被水气汛化、吸纳的八
道剑气,此刻融会在一起,却不含任何杀意,反到更似一柄潇洒自若,如风似水
的五尺长剑,虽是透明,却可见形。
「这是……剑意」。
御元在诧异之际,脑海中也闪过了这两个字。
天下万物,太极分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相生剋,进而造万物。
本来世间万物,都脱离不了阴阳五行的法则。
可世间万物,皆乃有形之物,可剑意乃为意念,亦为意境,却是无形之物,
又何分阴阳,如何生五行?是故,御元的汛木诀脱去了黄剑星肃杀的招式外壳,
显露了内在的意念之剑,反而破去了自己的法诀,却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好小子,倒是道爷低估了你」。
御元怪笑一声,已然恢复镇定。
虽说汛木之术被破,可单就论根基而言,他还是有把握硬接黄剑星的这道剑
意。
可惜,这邪yín矮道又漏算了一件事。
就看那道成形剑气朝自己袭来之际,一道更快的剑气,挟带着紫涛雷鸣后发
先至,竟是汇入黄剑星的剑气之中,再添数倍威势,正是紫霞剑之能!虽说灵秀
玉女早先已然真力大耗,此刻之招,威不如前。
可是黄剑星、韩月滢两人心意相通,剑气相合,又岂是相加可计。
这倍增之力,成于形、透于势,竟成一柄紫金剑形,直朝御元迸射而去!御
元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施展任何功法,只得单凭自身反应,连退数步,再一个
懒驴打滚,侧翻闪躲,险险避开了这道锐不可挡的剑气。
一切仅在眨眼之间。
御元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与背嵴刺刺麻麻,如遭电击,还未想到自己目前这
满身泥泞、半倒在地的模样有多难堪,就闻身后一连串轰轰巨响,忍不住回头一
看,一股浓浓焦味直窜脑门,竟是大半片的树林彻底倾毁!「这、这是『剑令雷
行』啊」。
正好赶上的叶知秋目睹了两人合击之招,忍不住脱口而出喊道。
剑令雷行,地宗上层武学,功力未臻先天者不得习之。
地宗律令甚严,黄剑星、韩月滢自是不曾学过,叶知秋亦是。
这三人唯一见过此招,乃在幼年时期。
那一次韩通文为了展示基础之功如何延伸至上层武学,各以「剑荡锋」
与「剑令雷行」
做为示范,虽说使招之际皆是敛了大半功力,可其中风范却已牢牢硬在黄剑
星的脑海之中。
黄剑星的个性并非勤学刻苦,是以当年见了剑令雷行,也没有特别专研。
然而,他对剑特别的敏锐,所以常在练剑之时不自觉的揣摩一二,经此长年
累积下来,他虽功力未到,意已先行。
今日对敌,他也非刻意其中,但凭一种强敌压境,要全神以对,反而使得多
年下来的体悟铸成剑意。
同时,韩月滢娇俏灵动,虽不如黄剑星对剑的深悟,却也聪明绝顶。
当年父亲所演之剑,她至今印象犹存。
如今黄剑星剑意成形,她顿时有感而发,催动自身之力,藉紫霞剑与自身契
合之能,辅助黄剑星剑意之不足,两人本就心意相通,这紫霞剑威完全融入剑意
之中,竟成货真价实的先天之招,震慑全场!从剑令雷行中死裡逃生的御元,此
刻已然回神,正是又惊又怒!十二年前的轮迴浩劫,使得天下间的先天高手死伤
惨重,几乎绝迹于世,即便至今,复出者也寥寥无几。
他御元苦修多年,眼看已有所成,正要展露头角之际,不想,两名不及自己
的后生小辈,一个合招竟逼得自己手足无措,只能在地上打滚逃避。
此等耻辱,如何能忍!一声怒吼,御元气走全身,什么巩固道心、跨境先天
,登时忘得一乾二淨。
就看他自怀裡拿出一个巴掌大漆黑小钟,口唸法诀,刹时一道金光自他掌心
盘旋而上,环绕着这只不起眼的铜器,竟将这铜钟托至半空之中!随着高度渐升
,这口钟也越变越大,最后更是大到与一般用以报时的大钟相等。
「这下麻烦了」。
黄剑星见状知晓对方要出真本事了,不由得面露苦笑,心中思道:「记得师
父说过,专修玄术道法的人都会练製几样独门法宝,不到万一绝不轻易拿出。这
个矮老怪现在恼羞成怒,用的玩意肯定没那么简单」。
当下不等御元法诀唸毕,一记万钧斩立即噼向那口墨钟。
同一时间,韩月滢亦挥紫霞。
然而……她与黄剑星虽是默契十足,可强撑至今已至极限,正是有心无力。
最后一丝内力终究无以为继,只是空挥一剑,双腿一软,差点就要跪倒在地。
韩月滢急踏两步,勉强稳住了身子,身旁却是一阵凛冽刀风呼啸而过,正是
赶来的叶知秋出刀相助。
可惜,叶知秋的佩刀虽是精钢所铸,终究只是凡品,而且他这一手也是慢了
半拍,虽是助力,却少了契合,但闻先后两声金属敲击般的脆鸣,却是劲力消弥
,难撼法钟。
「操到哪家的鬼了,这么硬」。
黄剑星忍不住爆了粗口,却仍不屈不挠,正要再运真气之际,忽闻金石交鸣
,正是钟响。
此钟鸣响,清脆而不沉重,但那声音甚是诡异,明明是耳中所闻,可却直透
全身。
黄剑星但感丹田一阵悸动,内息大乱,急忙稳住呼吸,却是错失先机。
法钟之鸣,针对的并非黄剑星一人,韩月滢、叶知秋、鱼伯,甚至是方雪琳
与刘三等人皆是内息纷乱,一时手软腿麻,失了力气。
而更远处正飞奔而来的刘铁心也受影响,不得不放慢脚步。
只见御元一击得手,再捏道诀,指引法钟,洪亮钟鸣再次来袭。
第一钟响,乱人作息,第二声鸣,竟是沉重威压,在场众人,不分敌我此际
皆是毫无抵抗能力,顿时口呕朱红,各自受了内伤。
其中又以鱼伯最惨,伤上加伤之际,眼前一黑,已然昏厥过去。
再观灵秀玉女,乏力之际又吐朱红,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剑,紫霞随之匡噹一
声,坠躺于地。
同时,她也终于站不住脚,身子软绵绵的跪趴下去,那洁白的双掌按于乌黑
的鬆土之上,不想就此示弱的身子骨仍努力想要站起,反倒形成了上半身低俯,
腰臀高抬的体态,既如小猫猎食之姿,更似遭人后入,身骨乏力,只能瘫软在地
的艳情风韵。
只是此时此刻,众人皆自身难保,谁会注意到韩月滢的不雅姿势?除了御元
之外。
这yín邪老道本已杀红了眼,可此际见着韩月滢那宛若雌伏的媚态,心中杀意
顿时少了大半,暗叹自己太过冲动,差点就要损失一个绝佳、绝色的炉鼎!事实
上,御元完全可以操控此钟去攻击特定的对象。
早在鱼宅大院,他便以此重挫鱼伯却又不伤及刘三等人。
只是他修行至今,正逢进入重要时刻,虽说功力远胜上一个阶段,却也最是
心浮气躁的时候。
正所谓,动而后静,明心静性,方能炼气化神。
御元此际正处于道心未定,功败一线的阶段。
是以接连在惊讶、嫉妒等因素影响之下,他杀意骤起,心中为无边恨意所趋
动,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然而,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就在这紧要关头之际,韩月滢无意之下的举动却勾起了御元的慾望。
慾望、妒恨本皆是引人走火入魔的因素,不想这会儿却是慾望与妒恨彼此压
抑,反让御元清醒了过来。
望着灵秀玉女伏地挣扎的媚态,御元眯起那双可怕的双眼,同时也想起了此
行的主要目的──生擒神鱼帮的管家。
他飞快的扫视到了那名已经昏迷不醒的老人,同时也在心中发出轻蔑的冷笑
:「神鱼帮的第二把交椅就这么一点本事,南江流域当真没人了?」。
下一瞬,他的目光看见了稍远之处,一名趴倒在地,稚嫩中却已显窈窕的身
姿,正是功力次弱的方雪琳。
御元的眼光在这名十四岁的美少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炬双目已然分析出
结果──这个小娃娃,嫩归嫩,但再成熟一点也称得上是上品之姿,虽然料子比
不上灵秀玉女来得优,但若能好好调教,也堪称是个上好的炉鼎性奴。
心思底定,御元将目光转回到黄剑星的身上。
虽说在场的地宗子弟还有叶知秋与刘铁心,但这两人御元是彻底的不放在眼
裡。
因为他知道,黄剑星必须要除掉,不只是因为这小子的资质甚高,留下来日
后必成为难缠的大敌。
更重要的是,此人令自己浮躁妒恨,已在心中埋下不安之因素,若今日不彻
底斩草除根,难保这件事将来不会成为心魔,阻碍自己的修行!黄剑星身负重伤
,只觉得五脏六腑翻腾不已。
他连呕了几口鲜血,总算是压下全身都快散了架的感觉,然而脑袋还在昏昏
沉沉之际,夺命杀招已至面前。
正是御元再催法钟,一道沉重而震耳的响音直窜脑门!千钧一髮之际,黄剑
星整个人倒跳弹起,却是向后跃了一丈有馀。
这一回,御元所使秘法,乃是针对黄剑星一人所在的位置,其馀人等皆是浑
然不觉。
而黄剑星其性虽有些散漫,但身在地宗,基本的底子仍是扎扎实实,儘管整
个人仍神智不清,却在本能驱使之下,无意识的闪避敌袭。
就看黄剑星方纔所跪倒之处,轰然一响,竟是尘土飞扬,炸开了一个足有数
尺之宽的坑洞!然而,避开了致命一击,却非完全闪躲。
黄剑星当下七孔渗血,正是受到法钟鸣音所致。
他脑中昏昏沉沉,双目发眩,耳鸣不已,只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狼狈不
堪。
可这凄惨的模样,却只是让御元的杀意更盛而已。
这个矮道人本想一击即中,从此了结这个不安的因素。
没想到黄剑星顽强至此,实是远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老子就不信杀不了你」。
御元口出恶言,然后诵道:「万源太一,乾坤星移,钟鼎玄罡,雷鸣破元─
─赦」。
竟是首次扬声读出道诀,可见其心之烦,当是一个恨字。
玄罡钟响,雷鸣破元。
刹时之间,轰隆声响,如雷贯耳。
第一钟响,电光乍现,第二钟响,白芒成形。
只待最后一敲,那雷鸣电闪便会直接噼向黄剑星天灵,完纳他的性命。
可是法钟声响,庄严稳重,倒也让黄剑星顿时清醒,同时也将他的注意力吸
引过去,第二声响,一个灵感顿时闪过他还颇为沉重的脑海,未及细想,身体已
然行动。
只见黄剑星运起全身真气,足一顿,借助地力,竟是直接朝玄罡钟飞了过去!「找死」。
御元冷哼一声,手翻道诀,正是运种法力,催动钟舌做最后一敲。
就在此时,黄剑星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为之一凝,右拳赫然击出,却是最
最基础的破甲拳!拳触钟身外侧之际,钟舌亦同时撞击钟身内侧。
玄罡钟既然为钟,所做之攻击绝不脱离共鸣之法,黄剑星等人便是受到钟声
共鸣,因而内息大乱,再遇上另一种调律的剧烈共鸣,才受内伤。
黄剑星虽不懂得音律共鸣,但却知晓钟要鸣响,必受撞击。
是以他豁出性命的一赌,便是这内外夹击。
他鼓尽一身功力,全力一拳,连环发劲,竟是三十六劲瞬间击出!正好对上
了钟舌敲钟之际。
本当轰然巨响的钟声不曾闻见,唯独肉眼可见乃是玄罡钟的钟体剧烈晃动,
却转为嗡嗡细音。
这钟舌撞钟的力度,乃由御元掌控,而御元如今心急气坏,所催动之法术却
是弱了几分。
偏生这弱了几分就这么刚好对上了黄剑星的全力一击。
就连黄剑星自己也不知道,他那三十六劲使得如此恰好,竟和御元的功力形
成另类共鸣,而承受者正是玄罡钟的那一面钟身。
这玄罡钟虽是御元费尽心思炼製的法宝,可一来未臻完美,二来又与御元的
功法太过契合,偏偏遇上了内外同频率的共鸣,却是超载,再也难以承受双向之
共振,于是……钟面裂痕,瞬间炸裂!法宝爆炸,黄剑星首当其冲。
一股雄浑无边的威力直透全身,他本已是强弩之末,此刻照单全收,丹田顿
时碎裂,倒飞出去!「师哥」。
「大师兄」。
韩月滢、叶知秋、刘铁心与方雪琳皆是惊呼。
其中受伤最轻的刘铁心,此刻发足狂奔,及时接住自空中而落的黄剑星,但
见这位同门大师兄浑身是血,双目紧闭,却是不知生死。
玄罡钟炸毁,法宝的主人自然不可能无事。
御元为了运使玄罡钟,自身真气已与其相连,如今当然也受到波及,当下气
血翻腾,腥甜之味涌上喉头,一口鲜血也是自口中喷出。
「混帐」。
御元连退两步,急忙手按胸口顺了气息。
他看到地宗子弟这时全硬撑着身子靠向黄剑星与刘铁心,心中依旧愤恨难消
,正要再动杀机之时,忽闻远方一声长啸,一股沛然气势捲得风起云涌,正从荆
阳城南门的方向朝这裡而来。
「灵使……」。
刘三撑起无力的身子,朝着御元喊道:「有高手」。
「我知道」。
御元被这气势所慑,知道来人只需半刻便可找上这裡,心中杀意骤减,冷言
道:「那肯定是曾彦之手下的第一武将秦云飞。来得好快啊」。
刘三又问道:「那我们……」。
御元不待刘三问完,眼神已经飘向昏迷在地的鱼伯身上。
刘三心领神会,与其他同伙快步上前,架起了这个可怜的老人。
叶知秋等人虽是注意到了这一环,可因为黄剑星被震飞的方向离鱼伯太远,
这时想回手救援却是慢了半步。
就看刘三手扼鱼伯喉部恶声道:「你们要赶再靠近半步,我就杀了他」。
「你敢」。
刘铁心抱着生死未卜的黄剑星,一对怒目瞪的老大,颇有气势,可却也不敢
再向前进步。
御元飘然来到双方之间,狠狠瞪着黄剑星,见此子当是活不成了,心下不住
冷笑,转而看向正互相扶持而立的韩月滢与方雪琳,心中邪念又起,正是要将两
人拿下。
叶知秋见状连忙挡于双姝身前道:「邪门歪道,有本事就先杀了我」。
御元全然不将叶知秋放于眼中,正想出手之际,却感强风过身,附近树林的
枝叶更是摇晃不止,知道那秦云飞转眼就要到来,心中估量半刻钟是拿不下叶知
秋与刘铁心,到口的两块美肉只好放弃。
「灵使?」。
有感强敌将至,刘三冷不住再试探问道,语气中却是多了些催促。
「哼」。
御元压下了心中不甘,冷言道:「我们撤」。
就在御元转身将离之际,忽然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叶师弟……你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逃……」。
正是黄剑星口中的呢喃。
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彷如一把利刃,削断了御元的理智线。
就看他背对地宗子弟,全身发抖,咬牙切齿道:「黄、剑、星」。
愤怒的言语,御元手一横,一身元功催至巅峰,手中乍现一支青气缭绕的玉
箭,回身手扬怒喝道:「我要你死」。
那支玉箭登时向刘铁心与黄剑星两人飞射过去。
「不要」。
也不知是从何来的力气,本已气力衰竭的灵秀玉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冲向前奋力推开刘铁心与黄剑星,其速度之快,别说叶知秋都来不及反应,竟比
御元怒射的飞箭还快!可推开黄、刘二人的代价便是自己成为箭靶。
就看御元的飞箭直接没入韩月滢的肩头,强劲的力道将灵秀玉女整个人带起
,直飞数十丈外,然后噗通一声,坠入襄河之中。
「师妹」。
叶知秋发出悲惨的怒吼,转身便往襄河冲了过去。
然而,襄河水势汹涌,待叶知秋冲至河边之际,韩月滢早已不知被冲往何处
,唯独能确认的便是,河流方向正是南江。
「该死」。
这一声却是御元所骂。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韩月滢竟有能力去推开刘铁心,更想不到自己这一箭
竟会射中这个自己决心要得到的女人。
他这一箭名为「追魂箭」,除了箭身所刻符咒可远端运使飞箭之外,其上更
缠有七七四十九条枉死者的冤煞之气,中者将煞气入体,转为剧毒,将折腾七日
,最后七孔流血而亡,实是名符其实的追魂之箭。
失却了最好的美肉,御元顿时感到挫败,心中连叹数声可惜,本想日后再循
法图之,看来是再也没有机会。
哀声叹气之馀,竟无瑕再管黄剑星死活,招呼着刘三几人,离开现场。
再说黄剑星,也当真是命悬一线,若非其后赶来的秦云飞立时输功稳住伤势
,又将随身的保命灵丹和水使他吞下,只怕他还没回到地宗便已经气绝身亡。
如今,在还魂续命香的帮助之下,黄剑星的伤势总算是趋向于平稳,元神也
逐渐安宁。
在半梦半醒之间,黄剑星觉得一股类似于韩月滢身上的香味传入鼻中,令他
忍不住想睁开双眼。
可眼眸方只微颤,便已无力再开,只听闻一个好听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星儿……」。
便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被柔软如绵的玉手轻轻按上。
「师娘」。
本能的知道来者何人,黄剑星无力的唤出称呼,便又沉沉睡去了……天道运
行,不顺人为。
两日前,荆阳之战打得可谓万分惨烈,可今天这九月秋风依旧凉爽,却是宜
人出游的好天气。
青山翠嶂,鸟鸣不止,虽已入秋,在凉风徐行之下,却仍带起澹澹花香,当
所谓,四季如春,世外桃源。
且看那午后阳光洒于林道之下的点点碎影之中,正有两道人影并肩走出,甚
是写意。
两人各为一男一女,生的皆是白白淨淨。
男的约莫十七、八岁,髮束缁布,身段修长,着的是一套长衫儒服,右肩上
批着一件米色布囊,有些飘逸。
再观那女孩,年纪应有十六,身高较这男子矮了半个头,身着一身素白的对
襟襦裙,外罩水色半袖,身材玲珑有緻,腰细臀翘,脚步轻盈,正是青春气息。
这时两人走出山荫林道,在阳光辉照之下,两人面容一一浮现。
少年有着一张瓜子脸,五官乾淨清晰,虽称不上美男子,倒也有几分清爽帅
气的感觉。
少女面容弧度流畅,正是标准的鹅蛋脸,一对优雅的新月眉可谓生动活泼,
眉下一双波光杏眼,似水柔情,肌肤更是空灵滑嫩,着实清丽脱俗,有如仙境之
中的仙女一般。
两人漫步而行,偶尔轻声交谈,偶尔相视对笑,不知不觉间已走至山谷底部
,只见这山谷辽阔,竟有两条河道各划半圆,一者乃来自前方高山岩洞,水势湍
急而下,有如一隻开口水瓶正倾倒注水,在地面上切出一个半圆,流往东南方处
,蓄成一个不小的湖泊。
而在对岸之处,却是自东南方高地流入河水,此河平稳流顺,却是绕道半圆
再从那如瓶口之山旁边滑将出去。
两人顺着谷底白石往那「瓶口」
走去,眼看是要朝瓶口之内一探究竟之时,忽然少女那对如波眼眸朝对岸一
瞥,先是带上几分迟疑,随即转为惊愕,连忙拉着少年的衣袖唤道:「玄哥哥快
看,对岸好像有人倒在那边」。
其声温柔婉约,又清脆如铃,甚是好听。
为少女所唤,少年转头眺望,但见对岸河道中有道丹色身影,似一女子,亦
显凝重神色,沉吟一声,道:「我们过去瞧瞧」。
听闻少年所言,少女迫不及待顿足而起,竟是无视靠近自己这边的急水暗流
,点水而过,其姿轻柔无骨,似舞似飘,令人目不转睛。
少年看着这清丽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笑,当下大步而踏,却是稳稳踏在水
面之上,如履平地,信步而行。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便来到对岸。
就看少女靠近那趴在河道旁边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扶助对方的肩头使其翻身
,顿见一张绝色面容,端看那发白的脸蛋上,双眉蹙皱,两眼紧闭,嘴唇泛黑,
显然身受重伤,正是两日之前坠落南江的韩月滢!「姑娘、姑娘……」。
少女轻拍韩月滢的脸颊,试图将其唤醒,可却是徒劳无功。
她心一急,正欲扶起韩月滢的上半身坐正,忽觉指尖一阵刺痛,轻叫一声,
连忙低头看去──只见韩月滢的右肩上头衣衫破碎,露出一个可怕的血洞,此刻
伤口未癒,但不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青雾缭绕洞口,正泛着噁心的黑气。
少女方才便是碰触到这团雾气,因而指尖遭刺,此刻青葱般的玉指,也有些
发青。
后方少年原本只是缓缓而来,此际听闻少女一声轻叫,连忙疾奔而至,急问
道:「怎么了?」。
「唔……」。
少女嘤咛一声,却是真气灌指,硬将那团青雾黑气趋出体外。
也幸好她只是仓促一碰,所沾不多,否则以御元追魂箭之狠毒,怕她也要中
招。
少女驱逐这团噁心之气后,指着韩月滢的右肩对少年问道:「玄哥哥,你看」。
「这、这是……」。
少年只看一眼便皱起眉头,立即蹲到韩月滢面前细看那青黑之状,好一会之
后,发出不悦之声,说道:「这是魂煞之毒啊!是谁下这种重手,也忒狠了吧」。
「会用魂煞之毒的肯定不是好人……」。
少女皱起好看的琼鼻,愤愤道:「玄哥哥,我们救救这位姑娘吧」。
少年本能便要答应。
正当他开口欲说之际,眼光正好扫过韩月滢的腰间封带,赫然发现一个不起
眼的翡翠玉珮。
这隻翡翠玉珮犹如一道开关,令少年沉稳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就听他硬生
生改口道:「等等」。
然后伸手便拾起了那玉珮,翻过来一看……只见那只比拇指再大上一点的椭
圆玉珮上,以精緻龙形凋刻环框,正中央泛白之处深深刻着一个四划大字,正是
「天」
字。
「师妹你看……」。
少年将玉珮递至少女面前,原本堪称平澹的声音,刹时冷若冰霜。
少女看着少年阴晴不定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