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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纠缠不休,司珑甚是头疼,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司玲不说夹着尾巴做人,跟六奶奶的人逞口舌之勇有什么用
她勉强按捺下心头的火气,明知道是锦绣率先挑衅,司玲不过是自卫,还是示意司针把司玲拦住,陪笑对锦绣道:锦绣姑娘别跟司玲计较,她就是个冲脾气,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多担待些,否则主子怪罪下来,咱们做奴婢的都落不着好不是
锦绣哼一声,朝着被司针拦住的司玲瞪了一眼,道:我是奉了奶奶的吩咐来的。昨儿交给苏姑娘的活计可做好了不曾
司珑也恨锦绣狗仗人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然文氏不能耐她们四个如何,但刚才那句家法可是针对着苏姑娘说的。卖身契在六奶奶手里捏着,苏姑娘又和六爷闹成这样,文氏随时都有借口教训人。
司珑忙接话道:都做好了,在我屋里收着呢,锦绣姑娘跟我过来点一点
锦绣却不动,道: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拿大了些,奶奶不催,你们就不动是不是既是做好了怎么不早些交过去,我若不来,你们是不是又混赖一天了
司针直皱眉。这锦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么些个活计,她们四个起早摸黑,一连赶了几天,到今天早晨才算勉强做完,她这一句话倒扣她们一顶偷懒的大帽子。
司玲气的跳脚:我非把你这烂心肝的东西的嘴撕破了不可,你说什么呢谁混赖一天我们又没白拿月钱,谁是你的家生奴才,活该累死累活的给你们做针线不成
锦绣倒嗤笑一声道:司玲姑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怎么叫给我们家做针线奶奶吩咐是只给苏姑娘一个人的活,就连奶奶自己都不得闲,双身作则,替六爷做了好些衣服、鞋袜,怎么,苏姑娘心有怨言,不愿意做不成
越掰扯越没有好话,回头把苏姑娘绕进去,传到六爷、六奶奶耳里,没别的意思的话也变了味,越发洗不清了。司珑忙拦着锦绣陪笑道:这哪能呢,别说是给六爷做针线了,便是做什么我家姑娘都是愿意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家姑娘针线不是特别精,我们几个不过是帮衬着姑娘罢了说好说歹,算是把这章揭过了。
锦绣挑挑剔剔,说了一堆难听的话,总之就是嫌针线做得不好。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叫小丫头收了,又把接下来几天的活计分派下来。
司珑咬牙接了,心道:苏姑娘的性子还没转过来呢,哪有心情和时间给六爷做针线她暗暗叫苦不说,只说锦绣,拿了小册子出来,道:奶奶听说苏姑娘发脾气呢,砸了好些个东西,叫我过来瞧瞧砸的都是什么,回头好上了帐,也免得将来对景白冤枉了好人。
她说话虽然难听,可倒也在理,司珑便去叫门。曼曼这回倒没拦着,开了门叫她们进去。锦绣一进屋,就心疼的道:唉呀,这可是老爷最喜欢的前朝古董,摔成这样,可心疼死人了这是夫人最爱的花瓶,可值上千两银子呢
她一边说,一边麻溜的一笔笔都记下来,临了拿到曼曼跟前道:苏姑娘您过过目吧可别说奴婢红口白牙信口胡说,这些都是奶奶的陪嫁,您要是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就给奶奶一个准话,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都赔出来
司珑气的直哆嗦,等到看一眼那总帐目,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足足有两万两之多。司珑不禁道:不过就是看着好看了些,怎么就值这么多银子
锦绣嗤笑道:司珑姑娘,你若不懂就别说话,没的闹出乐子来笑掉大牙,你要不信也不打紧,尽可按原样买回来,看看这两万两银子我多要了你的不曾
曼曼脸色都有点发青,只不过她沉得住气,等锦绣得瑟够了,才道:我会尽快把奶奶的银子还上。
锦绣一掠鬓发,看着面色苍白,眼睛浮肿的曼曼,笑道:苏姑娘果然大气,让人佩服,既有你这句话,我也好和奶奶回话了。只是这尽快是多快呢
曼曼的长发披垂,嘴角破皮,有点发青。身上的衣服也是胡乱穿的,她虽坐着,人却有点摇晃,看上去精神恍惚,十分倦怠。
锦绣一时倒猜不出来刚才陈云正和苏曼曼在屋里都发生了什么。看这意思,是挨打了
活该
曼曼吸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劳烦你跟奶奶回一声,宽限奴婢一两个月
司珑有点发急,叫了一声姑娘。曼曼手头是有点余钱的,可也不过五千两而已,那还是颐盛居赚的那点盈余,后来生意难做,就没了什么进项。
都拿出来也不够还帐的啊,剩下的银子,别说宽限一两个月,便是一两年,又去哪抠去
曼曼不比文氏,人家有好爹好娘,一成亲,手里有大把的银子还有无数的陪嫁,她可就这么点随身银子活命呢,手里一旦没了银子,她在这府里可怎么过活
锦绣不屑的冷笑,道:奶奶是个仁慈的,自然不会逼你还帐,可人得有点廉耻心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苏姑娘还是尽早想个主意。不然被阖府的人指指点点,说是借六爷的银子堵了奶奶的窟窿,那可是要叫人笑话的,我们奶奶可丢不起这个脸。
不用她激,曼曼也不会跟陈云正开口要钱,她收了单子,漠然的吩咐司珑:替我送锦绣姑娘。
锦绣见她狼狈成这样了还要摆出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来,打心底瞧不起,哼一声道:苏姑娘好生歇着吧,身子是自己的,没人心疼您可得自己心疼自己,别得不偿失了,什么宠爱,什么银钱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罢傲然起身出门。
曼曼对她的火上浇油无动于衷。
不就是来看她的笑话吗她们乐意看就让她们看好了,她不会热衷表演给她们看,等她们看的累了自然就不看了。不就是来雪上加霜的么从她落到通房的身份伊始,她就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身体的痛苦叠加着精神上的痛苦,只要习惯了,其实也不那么疼。人的生命很脆弱,但也很有韧性,人终究活着的欲望强过求死的欲念。
左耳进,右耳出罢了,她活着不是给别人活的。
司珑很快折身回来,一进门就道:姑娘,您的银钱不能动啊。
曼曼垂头绞着自己的手指,淡漠的唔了一声。
司珑急了:姑娘,您去跟六爷服个软认个错吧,情势不由人,长此下去,您在这府里哪还有容身之地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曼曼抬头看向司珑,脸上挂着空洞浅淡的笑,问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他置气么你以为我去求他就有理由跟他拿银子了么你以为
她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只是眼角干涩,一滴眼泪都没有,她笑了半晌,仰头盯着房顶上精美的雕梁画栋,喃喃的道:醒醒吧,别自以为是了。
曼曼这话不是对司珑说的,是对她自己说的。
从前朋友曾经开玩笑的问:如果真的可以穿越,你想穿越到什么朝代有说想穿回唐朝的,因为女尊时代,可以过一把女王的瘾啊。有的说想回汉朝,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哪个少女没有英雄情结呢有说想回到清代的,尤其是夺嫡的那几位阿哥,随便拎一个都是个顶个的帅哥
只有曼曼不怎么感冒,说她压根不想穿越。
她不是爱做梦的小女生,以为爱情至上,爱情独大,有了爱情便不用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用吃喝拉撒。
她自知自己不够勇敢决断,不够心狠手辣,脾气又不够温柔,为人不够通达,又不擅心机,真要穿到无权无势的人身上,早晚被人压榨死。
可世事无常,现在这不是一个如果、假设的问题,而是血淋淋的现实,甚至就算有确切的答案,曼曼也不敢率性的选。
命是她自己的,并且只有一次,选错了,那便是灰飞烟灭。
她真心不觉得古代有什么好。生活条件处处不方便不说,就说最简单的,男人和女人的不平等,女人的不自由就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但凡有了权势,女人都还想养几个面首呢,凭什么让一个男人只守着你一个人女人都会变老,和一个人待久了,就算是仙女,整天一副面孔还会厌倦,更何况人的感情远远及不上理智,总会有小性子、误会、争吵、伤害怎么能叫男人不喜新厌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