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他唤了一声。
于是帐子外,有人应声“皇上,您醒了。”
“朕……方才做了个梦。”他半支起身,捂住一只眼。
“哦?”
“梦见青瑶了。”他说。
“这样啊……”帐子外的女人便顺势问道,“她在梦里跟您说什么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吧……”他想了想道,“五年前,朕前往西北边陲与她一见……这五年来,朕养精蓄锐,只待随时做好出兵准备……四日前,汇贤赌坊果真差人送来她的密函。”
“是啊,”语调丕变,“昨日捷报,你做得很好。”
“嗯?!你不是欧阳!”他猛然想起,今夜他睡在御书房,此地并无皇后,“什么人!出来!”
于是那帐子外,隐约现出个人影,笃定地移步到书桌前,竟还就着月光,随手拾起折子随便翻看了两下。
“表兄,好久不见,你现在的火气比我大了。”
“你……”卫弘灵一惊,“你是如何进来的?!”
“你不如问我为什么会来,”那个人影晃了晃,“你大限将至了,你知道么?”
“你要杀我?”
“我要杀你,五年前就已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那你来,是什么意思?”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当了十五年的暴君,现在,该换人了,”那人影坐下,“我知道你施行严格的律法是为了让百姓收身养性,好铺就下一任更为温和的政局。为此,你不惜令天下的百姓恨你。可是你作为君王终究要权衡利弊,很多事做得不够狠,罢了,我替你做。”
“呵……当年你接管西北后搞大清洗,杀了一半人。表妹啊,你狠过头了。”
“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讨论过了。我不想再争论,”她道,“总之,你最后还是靠我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你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你不是说我大限已到?”
“是啊,所以我把你的大限延后了。”
于是,那个坐着的身影又起身“天下暂时需要一国之主,你还不能死,很多事要你去做。从此以后,大越的暴君将成为一代明君,而我……”
他眼看那个身影就要走出屋外……
“做完了这许多事,集结了许多憎恨,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回过味来,又联系当下场景的许多不祥,惊呼一声“你说什么?!”
“啊……”卫宏灵被自己喊醒。原来,只是一个梦中梦。
“皇上?!”李公公眼见如此,喜得向外呼喊,“皇上醒了!皇上醒了!快叫御医再来……”
他便又想起,他确实在御书房,但好像不经意晕倒了。看看外面蒙蒙亮的天,大概是晕了一宿。
清明,今日是正清明。
“唉……”他抬起手,捂住一只眼睛,重重再叹,“唉……!”
此时,皇后恰逢入内服侍,见他哀叹数声有些不解。
“皇上,您怎么了?”
“欧阳,”他的声音发颤,“青瑶她……死了。”
……
延康十五年春,北越大军南下,一鼓作气统一中原,南方众多百姓响应,漕帮盐帮与众多武林高手因不堪敌手,或死或作鸟兽散,谳教也从此埋没于江湖,再无人提起。三年后,一本奇书横空出世,书名《天地开玄说》,内中描述一奇女子,非人非鬼,亦正亦邪,也曾为英雄,也曾为奸佞,不过她真正的身份,是开创这个世界的神明!
“就是这样,这书里写的都真的!大姐十分牛逼,你看在她牛逼的份上,结算也给我多算点嘛!”大清早的,柳怀音在一书店里和掌柜的扯皮,“我每月连载更新那么多页,你才给我二十两,不是吧!”
那书店老板是个老油子,嘬着牙花拿腔拿调“小柳啊,不是哥哥不给面子,是你的书受众太小,很难推广……这样吧,你要不改个书名,改大众一点。还有这个内容,女主角这么牛逼,怎么不找个对象呢?我看这样,你下一章就写她爱上枢子机,两个人相爱相杀……”
“这不是事实!而且女主角干嘛非得要谈恋爱……”他抗议道。
“不谈恋爱哪里有人看呢对不对?看书的都是小年轻,就是冲谈恋爱看的呗。这样,你回去再考虑考虑。还有这个书名,最好改改,改大众一点的。”
“怎么大众啊?”
“那就看大众容易被什么吸引啦!现在大众爱看的书,最流行浮夸。就比如,你这个女主角这么牛逼,那就可以突出她的大!”
“大?”
“就叫,《大飞鹞》,怎么样?”
“不干!这书名听上去像个二傻子!”
柳怀音单方面不欢而散,身后那书店老板还在追着喊“考虑一下子,小伙子,再考虑一下哈……”
“神经病,碰上个白痴书店真倒霉!”奈何签了一纸契约,所写的书只能卖那家店。柳怀音骂骂咧咧地走到街上,怀里揣着二十两,颠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舍得买,只得先回家再说。
路上,却又经过了那家书店。
他禁不住多瞥了一眼,正要替自己的书惋惜,忽然激动地发现,有人正站在自己的书前翻看!
——这是……难得的读者!
他故意放慢脚步,挪到那人旁边,听听对方有什么评价。
“文笔好差啊,”那人叹道,“剧情也胡说八道……”
——靠!是个白痴读者,不懂欣赏!
但下一刻,那人摸出了钱“不过还挺有意思的……老板,买一本来!”
——愿意花钱的珍贵读者,乃衣食父母也!
柳怀音立刻笑眯眯,他在这位朋友背后张望了两下,意图看清楚这位衣食父母的真容,并向她真诚地道谢!
而她面目一晃,只让他瞥见右脸半片铁面具。
忽然,柳怀音有一阵的恍惚。他好像认得这面具,而这位客人的声音,仔细听来,也实在耳熟……
“大姐?”他唤了一声。
但对方脚步奇快,边看着书边呲溜一下就钻进了人堆里。他急急慌慌地跟过去,这下子,他是真想看个究竟了!
“大姐?大姐?”他喊着,无视周遭怪异的目光。
今日清明,好多出来踏青的人要去护城河边散心,街上人挤人的,要找人挺难,要走散倒是挺容易。
“大姐!”他拉住了一个人。
一扭头,却是个没有戴任何面具的中年妇女。
“什么大姐,神经病。”
中年妇女甩开他,后者有点尴尬地愣在原地片刻,觉得是不是最近熬夜写书写得脑子坏了,决定也去护城河散散心,醒醒脑。
而在他背后不远处,一个戴面具的女人才刚收好手里的书,接着,便融进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了。
暖风吹过,又是一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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